天高,氣爽。
秋風乍起,翻起浪千層。
一條寬闊的土路穿浪而過,將一整塊金黃色的錦緞割裂成了兩半,卻沒有人對此敢有怨言,因為這條黃土路的一端聯接著大漢的都城——長安。
秋日的午後,猶如老虎一樣毒辣的陽光炙烤著大地,將田地裏的穀子曬得垂下了頭,京畿附近的人,連小孩子看到這種景象都知道,今年又是一個豐收年。
黃土路中央,一個高大的漢子冒著酷熱,站在地邊,黝黑的臉上露出了喜悅,而他身後不遠處,一個瘦小的孩子踽踽獨行,慢慢地接近男人。
驀然,小孩停了下來,向著路的盡頭眺望,隻見極目之處出現一列綿長、整齊、威武的隊伍,在波浪中前行。等到近了,才發現隊伍中央還簇擁著一輛精致而華美的馬車。
那個高大的漢子也注意到了越來越接近的隊伍,他眯起眼睛,用手搭在眼睛上遮擋陽光,仔細觀察這隊人馬,暗自猜測著是哪個王侯進京,同時身體向著田裏挪了挪,給那浩大的隊伍讓開道路。
就在這時,長安城的方向塵土滾滾而起,大地亦隨之震動,一連串的呼喝之聲遠遠傳來,在那個漢子怔愣、轉首之際,數十人的馬隊已經奔騰而來,轉眼就到了那綿長的隊伍之前。
那列隊伍登時有些混亂,後麵的人開始鼓噪呼喝,有的抓著兵刃向前,數十根長矛紛紛指向那奔騰而來的馬隊。
士兵們注意到馬隊為首的是一個年紀不足二十的少年,那少年無視眼前的一切,催馬疾行,眼看就要衝入了充滿戒備的隊伍中……
就在少年□□的馬即將撞倒長矛時,馬上的少年傲然一笑,猛地撥轉馬頭,向著穀穗飽滿的農田而去,瞬時猶如水麵的整塊農田被分割開來,他後麵的騎士“嗬嗬”叫著,笑著,甩動馬鞭,依法而行,將那分割線弄得越來越大……
田邊的漢子驚愕住了。
馬車中的人似乎也被這聲音驚動,急忙挑起車簾一角。
車簾一掀開,車中人暗褐色的眼睛頓時被急速奔馳而來的少年驚得一呆,她呆呆地看著一個桀驁不遜、年輕飛揚的少年,趁著廣闊的天地,像天兵天將一般疾馳而來。
“啊?!”車中少女良久才發出一聲驚呼,那少年已經策馬從馬車旁疾馳而去,接著他身後那馬隊也如颶風般掃過,留下了損毀無數的農田與一眾憤怒卻敢怒不敢言的臉。
等到那馬隊走遠,因被無視而憤怒的兵士們忍不住跳著腳怒罵,一時汙言穢語不絕於耳,“惡賊、強盜”飛滿天空。
車中的少女卻“撲哧”笑了出來,暗自低語:“看來罵人的話好像是亙古不變嘛。”
忽然,少女收斂了笑容,目光定定地看著隊伍前麵的田地之中。她看到一個高大的漢子竟然將一個女童狠命地往死裏揍,而那小小的女童生生地挨著,不哭也不鬧,倔強地站直身體,不倒在地上。
少女看罷心中一片惻然,她請車外的護衛過去看看,不一刻,那個護衛帶著高大的男子與小女孩來到了車前。
那漢子兀自氣憤不已,但卻不敢太過囂張,低頭站在一旁。
俏麗少女下車,擔憂地看了一眼小女孩,才對著那男子說:“小孩子犯錯,說兩句教訓一下,再打幾巴掌就得了,幹什麼把孩子往死裏打?”
“這個丫頭是個掃把星,貴人您不用為她說話。”漢子低著頭,恨恨地說道:“要不是這個掃把星來到田裏,怎會有今天這場禍事?我這都快收割的許多穀子又怎麼都沒了?若再留她,我一家就要被這個妖孽禍害了。”
俏麗少女皺起了黛眉,不解,“她一個小小孩子怎麼是妖孽?你若是心疼自己的莊稼,找那些騎馬的人賠去,幹嘛為難孩子?再說,你是在養小孩,莊稼倒了可以補救,可萬一打壞了孩子那怎麼辦?虧得你說出這種話來?”
說著她又看了看那個髒兮兮、滿身傷痕的女童,看著她不哭不鬧,張著一雙黑白分明大眼的樣子,心中更是憐惜不已。伸出手便想要摸一摸小孩的頭頂,撫慰一下。卻被那個孩子一扭身、躲開了。
少女看著自己懸空的手,一愣,然後有些尷尬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暗想:小孩子這樣也許在怪我多管閑事呢,難道我多管閑事了?
“貴人,你說誰願意往死裏打自己的孩子?”那個漢子的話語此時傳了過來,讓少女回神傾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