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再也見不到芸生了,寧願不生,可仔細一想,如沒有了他,芸生是否還會快樂?若他能一如往常的快樂,寧生反倒沒有這麼執著了。
那日在師尊門外聽到的話從那被輕輕捅破的地方流了出來,流出的是血,是寧生的不甘。經過了方才,那不甘也漸漸淡去。既然他們注定無法攜手,何不像範無救和謝必安那樣灑脫,瀟灑一些呢。
既然無法長久,從前的一切也不是白過的。
我想看到你即使沒有我,也能無畏無懼,快樂逍遙。
寧生深吸了口氣,回頭往村裏走去。剩下為數不多的村民都撤退到了高地之上,眼巴巴地看著下方被水淹沒掉的村莊,老孺婦幼各個哭天喊地,大水混入了心酸,埋沒了她們的哭喊。
“瞧著水勢,十天半個月也好不了,這裏不能再呆了,你們趕緊去別處求生吧。”
這樣的亂世,上哪兒不是活著,上哪兒都一樣。
寧生取出了兩樣寶貝遞給了他們,“隻要有命在,這天災終究會結束,等世間安穩了,再尋一處,再蓋個一模一樣的屋子,再建個一模一樣的村莊,失去的東西總是會回來的。”
這些都是世代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耕人,哪兒會見過什麼像樣的寶貝,寧生生得清秀乖巧,背著把劍,落在了他們眼裏就是一種尋常不可輕易見到的仙氣。
一個形狀如構樹,一個形狀如奇怪的石頭。
“你們帶著它,不會迷路,不會被怪物襲擊。”
那些人手緊握這兩個寶貝,千謝萬謝了好一會兒,水勢一小,又朝著他連磕了三個響頭,他們便走了。
寧生往岸邊又走了數日,這一路上小妖小怪無數,芸生給他做的桃木劍,本身有強大的防禦作用,靈力低的小妖小怪,一觸便飛灰湮滅,變成了虛無。
寧生感覺到越是靠近岸邊,妖魔出現的幾率越是大,他途徑過了好幾個村莊,無一例外都是不見一點人煙,到處一片狼藉,像經曆過了兵荒馬亂的亂世一樣。
突然,寧生一直貼身藏著的符紙一陣灼熱之感,他趕忙取了出來,其中的一張符紙從他手中脫離而出,挺直地半浮在空中。
這一張正是出發前芸生給他的那張,如有要事,他會立即趕來相助。
寧生離開招搖山已經約莫過了大半個月了,芸生和其他師兄們估摸著這會兒都在西海斬妖除魔,難不成是芸生遇上了麻煩?
須臾,那符紙周身自燃了起來,橙色的火焰淹沒了符紙,瞬間火焰漸滅,符紙的正中出現了一排小字,寧生,你在何處?落款之名,果然是芸生。
寧生一愣,指尖輕撫其上,心中默念,不稍片刻,剛才那行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離西海之岸約莫一日之遙。
“別去岸邊,等我!”字跡潦草淩亂,似乎是急忙中寫下的,看來芸生必定是遇上什麼大事了。
火焰再度燃起,隻是這次把符紙燒得是幹幹淨淨。
寧生爬上了一棵冠蓋如傘的參天梧桐,他倚靠著粗壯有力的樹枝,等著芸生來找他。這一脈的高山,古木參天,遮天蔽日,即使是天氣晴朗,陽光普照的時候,這大如傘的樹葉也遮去了大部分的光亮,隻留有斑駁的光影,更何況如今災害四起,洪水肆虐,山體崩塌,晴天的日子屈指可數,在山中行走,更是昏暗無比。
樹的上麵,視線勉強能看得清晰些,寧生靠著樹幹,倒是有些昏昏欲睡了,他微微闔著眼想休息會兒,卻不想就這樣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