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颯颯,圓月高掛,天際薄雲卷卷,通透如深井之水,萬籟俱寂,街道空洞無一物,秋風涼涼襲來,吹散了層層殘雲,銀月悄然躲進深處,世間頓時陷入濃稠的黑。
萬物棲息,家家戶戶入睡,白日喧鬧的街市無聲無息,隻走過一連穿戴整齊的巡邏官兵,個個麵帶疲意,城樓門,點燃的夜燈籠燃燒殆盡,火光落在斑駁的路麵,如同張牙舞爪的怪。
陰風陣陣,一聲淒厲的慘叫驟然劃破長空,血腥味絲絲縷縷滲透入清淡的空氣之中,倒掛於桂樹的貓頭鷹受到驚嚇,咕叫撲閃著翅膀遠離腥血之地。
又是一個令人無法安睡的詭夜。
這是一月內京城鄔都發生的第八起命案,官兵趕到之時,見到的依舊是如同前幾次一般的場景,縱是如此,過於血腥汙穢的場麵還是令在場的許多官兵捂嘴嘔吐不止。
死者顯然是在睡夢中被襲擊的,濃稠的血將被褥染成大紅,點點血花濺在床沿欄杆,嵌入柴木之中,難辨其色。
屍體躺在床上,四肢因掙紮而扭曲難看,臉上遍布血跡,瞳孔大張,五官揪成一團,讓人難以直視的是,他的胸膛被打開,原先應該在其中跳動的溫熱心髒已經不見,細看還能見著血肉上的筋脈,而腹部隻餘下空蕩蕩的肋骨,覆在其上的血肉如一灘爛泥,似是被什麼東西啃食過,有撕咬的痕跡。
有多年經驗的仵作麵對死者如此慘狀依舊無法做到平心靜氣,忍著嘔吐的衝動為死者驗屍,一番探查下來,得出的結論與前幾次的案件並無分別。
死者該是活生生時,心髒被五指貫穿掏出,腹部被利爪所破又用牙齒撕咬,心髒不知所蹤,血肉泥濘缺失,能做到如此慘狀的,定非人為。
城中百姓早有怨言四起,官府無能,未能捉得此挖人心吃人肉的妖物,害得家戶難安,人人自危,造就鄔都“白日千萬行,夜裏空無際”的詭異景象。
市井也有說書先生搭起了雨棚,驚堂木一拍嚇飛屋簷鳥雀,花白胡子一捋換上玄虛神色,繪聲繪色仿佛親眼所見講起這妖物何等害人,又含沙射影諷刺朝中無一能人當擒拿妖物歸案。
百姓紛紛叫苦不迭,更有甚者鬧到官府門前,敲鑼打鼓,用紅綢包裹的申冤捶日日擊打申冤鼓,鼓聲震震,響徹雲霄。
妖物還在害人,官府束手無策,百姓鬧了足足半月,在第八起命案發生之後,朝廷終於昭告皇榜,榜曰——朗朗乾坤天子腳下,妖物作祟猖狂難忍,為保百姓安康,土地昌平,今召皇命,尋天下之能人異士入城捉妖,擒妖者,賞金百兩,特封天師。
皇榜一出,人人奔走相告,江湖嘩然,為得賞銀為拿封號,東南西北江湖豪傑齊聚鄔都,一時之間,鄔都成為一個無聲的戰場,隻認誰能取下妖物拔得頭籌,光耀門派——史稱鄔都之爭。
市井池旁架起賭局,紛紛猜測這次是哪位能人異士能擒得妖物揭下皇榜,鄔都前所未有的熱鬧嘈雜,如同一個大染缸,難以識得這缸中誰非池中之物,誰又是在渾水摸魚。
城中糟糟,所見小販與客人交頭接耳,往南麵瞧,花樓的姑娘拿著香帕掩耳低笑,再往南見,酒館裏公子飲酒誇下豪情,又往南走,唯見幾處人家緊閉門戶,走出市麵,南路直上,鄔都已不望,所見郊林鬱鬱蔥蔥,樵夫肩扛柴刀山上砍樹,留下一串串腳印。.伍2⓪.С○м҈
人煙漸漸稀少,樹林之中煙霧彌漫,難辨前路,市井的摩肩接踵與山中空無一人形成鮮明對比,仿若與世隔絕,是為倉夷山。
山路陡峭,設有屏障,山中坐落一道觀,遠遠隻望屋簷一角,煙霧漸散,清晰可見門匾上張揚瀟灑刻著倉夷二字。
世人言,倉夷山上倉夷派,道長真人隱其中,勤苦修煉幾十載,為登九天羽化仙。
此時,倉夷大門緊閉,門前有散落的枯葉,細聽有窸窣人聲,聲音愈演愈烈,雜亂的腳步聲夾雜其中。
一個身著白衣的小道士匆匆忙忙跑過走廊,氣喘籲籲的闖進大堂,神色慌亂,對著堂內三個老道長揚聲,“師父師父,楚季師弟又和如梓師兄打起來了。”
堂內老道正在參詳要事,聽得弟子來報,話題戛然而止,其中一個胡子花白的老道拍案而起,難掩氣惱,“這小兔崽子還有完沒完?”
說著也不顧堂內其他二人便急匆匆要出去,那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哈哈大笑起來,跟隨著那來稟告的弟子出堂去。
堂內空蕩蕩,堂外卻是聚集了不少弟子,聽聞派中小魔王楚季又惹上事了,腳步紛紛往竹林趕去觀戰。
陽光熱烈,樹影斑駁,直幹的竹樹胡亂搖擺著,原該是靜謐的樹林此時一片熱騰,竹香沁人心脾,竹葉紛飛中,派中弟子隻見一道極為淩厲的劍影閃過,一顆堅硬的竹樹便應聲而倒,嚇得靠近的弟子連連往後退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