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永久的黑暗,視線在五步之內。
一聲怒吼將卜天驚醒,他瞬間睜開雙眼開始順著聲音的方向奔跑,他跑過了許多人,新聞聯播的
主持人一臉嚴肅地播報重大災情,劉輕舟晃著他肩衝他吼,他的導師一隻血淋淋的手從廢墟中伸出來求他救命,卜天一刻不停地跑,他跑的上不來氣,終於看見了趴伏在黑暗中喘息的男人。
卜天聽見自己一聲怒喊,隨之衝了過去。
男人的胸口開了一個血洞,刀削般的臉龐棱角分明,麵色蒼白如紙,幾乎下一秒就要送命,目光
卻依舊像鋼針一樣紮人。
卜天的心像被攥住一樣,急速的喘息卻感覺沒有一口氣息進入到了自己肺裏。
卜天憤怒而無助用手堵住男人胸口的血洞,鮮血順著指縫滲出來,卜天另一隻手蓋上去,他在無助地怒吼,不知所措地哭泣。
“還有一分鍾……”男人抓住他的手道:“我要死了。”
卜天眼淚還掛在眼角,卻反而冷靜了下來:“有種你就試試,你敢死我就敢讓他們全都給你陪葬,加上我。”
他把手抽了出來,站起身來偏執道:“你想死就死吧。”
男人虛弱的衝他笑了笑:“讓我抱抱你。”
七點二十分,鬧鍾:鈴鈴鈴鈴鈴——
卜天睜開眼睛,臉上一片濕潤,他的手摸著自己的心髒,感覺它像在自己的胸腔飛速地碰撞一
般,半天都沒能緩過來,一直到他站在鏡子前開始刷牙,他的心都一直像被攥在別人的手中,懸著疼。
這是個莫名其妙的噩夢。
上午八點有一節專業課,劉輕舟在門外鬧著要上廁所,卜天隨便洗了把臉就出了衛生間。
劉輕舟門也不關直接解決問題:“你今天這夢挺悲壯啊。”
卜天:“我出聲了?”
劉輕舟提褲子:“睡得好好的讓你一嗓子差點嚇尿了,你夢見啥了?”
卜天:“夢見你掛科了,班主任要叫你家長,你嚇得跪在學工辦大哭。”
劉輕舟:……
卜天唏噓不已:“看著可真讓人心碎。”
劉輕舟:“大早上的,你說點吉利的行不行。”
B市,好望村。
裘梟難拿著一塊髒得看不出顏色的抹布在擦一輛車,他一米八幾的大個子,身材精瘦,穿著一件不太幹淨的白色背心,露出肌肉勻稱的胳臂。
隔壁的老太太路過的時候,看見廠房的大門大敞著,便喊道:“木娃兒,是你不?”
裘梟難在裏麵應了一聲。
老太太不等他回答已經走進去了,正看見他在蹲在地上擦車。
老太太:“啥時候回來的,咋不說一聲呢?”
裘梟難道:“昨晚回來的,今天就走。”
老太太張望了一下廠房裏麵的擺設,歎了口氣。
裘梟難動作一頓,然後繼續擦車。
老太太:“下午就走?中午去那屋吃餃子中不?”
裘梟難把抹布扔到一盆水裏,擰出一把泥水,他彎著腰擦了太久,站起來的時候脖頸間的關節發出一聲脆響。.伍2⓪.С○м҈
“不了,”裘梟難道:“我這就走。”
老太太道:“你著啥急呢,你現在在城裏幹什麼呢?”
“修車。”裘梟難隨口道。
“丫蛋兒也在城裏呢,上個月回來的時候還說,咋就碰不到你。”
“他念大學,”裘梟難道:“上哪去碰到我這個工人去。”
見他這樣說,老太太便打住了想繼續說自己孫子的話頭。
“平時這裏承蒙您照顧了,”裘梟難把抹布扔到架子上搭上,把手在褲子上抹了兩把。
老太太琢磨著想說點啥,她看著裘梟難高大的背影,又住了嘴。
裘梟難待客不周,老太太說了兩句便走了。
他把椅子上的一隻髒手套拿開,坐了上去,看著這家修車廠發呆。
熱水壺的聲音越來越大,然後叮的一聲停下了,他便從塑料帶裏拿出一桶泡麵來拆開泡好。
不知哪來的一隻貓聞著味跑了進來,在他腳底下叫喚,他翻了翻塑料袋,拿出根火腿腸,剝了皮扔給它。
小貓幾口吃完,便不肯走,在他腳邊逡巡,偶爾叫兩聲。
裘梟難不再理他,大口扒拉了兩下吃完泡麵,收拾收拾垃圾,拿了鎖便打算走。
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路過的時候停了下來。
裘梟難拎著那隻貓把它從廠房裏拎出來,見那個男孩看自己也沒理。
男孩道:“裘梟難。”
裘梟難嗯了一聲:“你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