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是以辛的生日。她滿十九了。
回顧這十九年的歲月,雖然比一般同齡人多了些波瀾,但也沒有淒慘到暗無天日。小時候父親早逝,母親改嫁,從此遠走他鄉杳無音訊,以辛輾轉各親戚家度過一段寄人籬下的日子,後來被送到鄉下爺爺奶奶身邊,生活條件略微艱苦,卻自由散漫。再後來爺爺奶奶相繼離世,她便成了孤兒,卻並非孤苦無依。因為還有以安相依為命。姊妹兩個離開故地,漂泊異鄉。以安帶著她在滾滾紅塵裏翻騰,雖然沒有過上以安暢想的大富大貴的生活,但也算衣食無憂。如果人生的輪軸一直這樣轉下去,等幾年以辛大學畢業後,會繼續去國外深造,再過幾年,搖身一變,成為一名翻譯官,榮光歸來。以安屆時也許已經走上雲巔之上,也許依舊混跡在邊緣地帶,但以辛的夢想實現了,她們的人生也便有了光輝,日子也就光明燦爛起來了。
以安沒出事前,以辛堅信美好的未來就在不遠方。以安出事後,以辛想,人人都說夢想遙不可及,其實是有道理的。十八歲到十九歲這一年,以辛覺得過著特別漫長,又特別短暫。現在每一天,好似都是需要憂愁的一天。好在她並不缺乏勇氣。
她知道,以安擋在她麵前的時日結束了,現在該她守護以安的時候了。雖然,她其實對未來一無所措。
早晨起來後,以辛例行給以安洗臉,穿衣,喂食,按摩。她如今對這一切已經熟練無比,還找到了訣竅,做下來並不覺得多累。她幫以安紮了一條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麻花辮。辮梢上係一隻小小的蝴蝶發卡。以安是暗靜之態,她則是蹁躚之姿,在房間裏一刻不停,片刻後便自廚房端來一碗麵條。
以辛坐在飯桌前,細嚼慢咽的吃完了,又順手洗淨了。她不喜歡洗碗,總要拖到下一頓做飯之前才不得不洗了。她的好習慣很多,壞習慣也不少。以前被以安說過多遍,現在以安不會再念她了,她卻自發的改正了。
以辛出門前扶以安躺下,幫她蓋好被子,又在她臉頰上輕輕一吻,笑道:“姐,我出去了。你在家乖乖的,我很快回來。還有,祝我順利。”以安沒有說話,她躺在那裏,臉色蒼白,但在以辛眼裏,依舊美麗。
頂峰工作室外,一排長椅,坐滿了年輕的男男女女。坐不下的,便倚在牆上,抱著臂,或三三兩兩的聊天閑談。遠看姹紫嫣紅,猶如身在劇院,又聞多種香水味雜集,讓人鼻翼發癢。走廊盡頭一道紅門,開開合合,進出之人絡繹不絕,伴隨著嬉笑怒罵之聲。
工作室的助理出來按名單領人進去,一眼看見長椅上有個女孩以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一雙眼睛正期盼的盯著自己,不禁大為頭痛。她一把拉住一個同事,問道:“她怎麼又來了。”同事懵懂:“不知道呀,大概跟著其他人蒙混進來的。一早就坐在那裏了,求了我幾次。害的我都不敢從她麵前走過。”
助理想要裝作沒有看見她,她卻已經走到她跟前來了。助理不得不微笑道:“以辛,你來了。”
以辛笑道:“小梅姐,快到中午了,能不能抽個空讓我進去見見嚴大哥。”小梅歉意道:“以辛,不是不讓你見,你看看,今天是麵試日,裏麵忙的人仰馬翻,嚴哥真沒有時間。”以辛便道:“那他什麼時候有時間呢?我可以等。”小梅看看長椅上的隊伍,又看看表,便說:“大概到傍晚吧。”以辛想一想,便道:“那我先回去一趟,下午再過來。麻煩你跟嚴大哥說一聲。”
小梅應了。
下午以辛兩三點便過來了,小梅卻對她說:“哎呀,以辛,你來的真不是時候,有個藝人出了點狀況,嚴哥趕去片場了,今天怕是回不來了。”以辛卻定定的瞧著她:“我剛剛看見嚴大哥開車進車庫了。”小梅不禁訕訕,聽以辛輕輕說:“小梅姐,你跟我姐姐也共事過,請你看在姐姐的份上,幫我這回好嗎?”
小梅聽了,左右望一望,壓低聲音道:“不是我不願意幫,而是嚴哥現在自己也是一屁股爛賬,整日裏焦頭爛額的,就算讓你進去,你也討不到什麼。反而要害的我們被責罵。以辛,你再想想別的辦法吧,啊。”
以辛道:“我沒有辦法了。”她突然把小梅往旁邊一拉,便徑直往紅門裏闖去。小梅沒有料到她突然發難,一時拉不住,慌慌張張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