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便是深秋了。再過些日子,冬天馬上就要來了。這世間的時光永遠過的特別快,感覺不到光陰變遷的,隻有孩童。
這一天,清琉一早就去了畫廊,把小滿也叫去了,還有另外一個女孩子,才進來一個月。清琉一個人忙不過來,所以新招了這麼一個姑娘。人倒不笨,卻有點馬虎,很多事要囑咐好幾遍,來的這一個月裏已經出了兩次錯了。現在畫廊裏的工作還是主要靠清琉和小滿。小滿是完全上手了。清琉想著要是能再找一個像小滿那樣的女孩子就好了。這一個她不打算留了,等過些天試用期到了,便給一筆工資,叫她走吧。想來加恩也不會有意見。她今天就是要去接加恩出院的。她把今天要做的事跟小滿交代了一遍,便匆匆出門去了。
到了醫院,蓮姨已在門口那裏等著了。她看見清琉便道:“喲,你還買了鮮花呀。這個好,加恩看見一定喜歡。她小時候就喜歡漂亮的花朵。”兩人一起進病房。
加恩住在VIP房裏,一個人一個大大的房間。她已經穿戴整齊了,正百無聊賴的坐在窗前支著下巴遙望窗外。金秋的陽光打在她身上,好像一層暖光包圍著她。頭發和毛衣看起來毛茸茸的一圈。
蓮姨一走進去,就叫起來,“哎喲,你這孩子,怎麼穿這麼少,快,把外套穿上。小心感冒了。”加恩坐在那裏,一動不動。蓮姨拿了件外套,給她披上。她站起來,手一拐,把外套拐到一邊去,說:“不穿不穿。又不冷。”清琉笑道:“今天太陽好,確實不用穿外套。”她把鮮花遞給加恩,說:“恭喜。“加恩吧花朵放多鼻子下嗅嗅,燦然一笑:“香。”
蓮姨看見那笑容,就轉過頭去抹眼睛。清琉也覺得眼眶發熱。加恩已經見慣不慣了,她揚揚眉:“又來了!”她現在很瘦,臉上的嬰兒肥沒有了,身上也沒有多少肉。以前的衣服穿在身上都有點空蕩蕩的。這一場車禍把她傷的不輕。昏迷了一個多月才醒來,然後一直臥床至今。身體上的傷基本都複原了。就是瘦的厲害。瘦了不要緊,可以養回來的。她精神倒很好。
蓮姨和清琉一起把東西收拾收拾,裝進兩個包包裏。這些東西裏既有加恩的,也有蓮姨和清琉的。加恩一出事,蓮姨就從鄉下馬上趕來了,和清琉兩個輪流在醫院照看著她。時間久了,這一點那一點的,積累下這麼多東西。
出院手續已經辦好了的。加恩捧著鮮花,朝外走去。卓風華卻從外麵進來了。加恩看見他,就停在那裏。卓風華也買了花,遞給她。然後把那兩個包包提在手中。加恩便皺皺眉,側頭問蓮姨:“他也跟我們一起回去嗎?”蓮姨看看卓風華,又瞧瞧加恩,啊了一聲,算是回答。加恩也沒有說什麼,聳聳肩,率先出去了。
她現在不記得卓風華了。自昏迷中醒來後,她很多人和事都不記得了。後來慢慢想起來許多。但一直記不起卓風華。他們告訴了她他的身份,她倒吃了一驚。後來也沒有再多問什麼。他也天天在醫院裏。她天天都能看見他。她漸漸習慣了,也就不再去管他。
回到家中,加恩四處走走看看,房子裏的一切和記憶中好像沒有什麼變化。她還住原來那間臥室。清琉現在暫時也住到這邊來了,因為蓮姨還是有些不大放心,她住二樓的一間客臥。蓮姨依舊住在樓下原來的房間裏,卓風華住閑置的那間書房裏。
清琉把小風小恩帶回來了。它們看見加恩,很親熱的撲上去,在她腳邊繞來繞去。加恩蹲下身來逗它們,叫道:“黑黑,白白,怎麼長這麼胖?”蓮姨在一旁道:“你忘了,它們早就改名字了,叫小風小恩。”加恩哦了一聲,想一想,說:“不如黑黑白白順口。”她還是叫他們黑黑白白。清琉跟蓮姨對望一眼,沒有再糾正。
她們什麼也不讓加恩做,認為她目前最大的任務就是長肉。兩個人每天想方設法的做許多可口的飯菜,變著花樣喂她。卓風華白天在外上班,有時候晚上回來,有時候不回來,有時候回來的早,有時回來的晚。加恩很快就習以為常了了。回來的早,便四個人一起吃晚飯。清琉有個不好的習慣,喜歡邊吃飯邊看電視。他們便把餐桌改到客廳這邊來了。蓮姨當時很不讚成這個不好的習性,嘮叨了好幾次,後來卻覺出它的好來。因為這樣子,席間永遠不會沉寂。加恩吃飯時並不大愛說話,看著電視,倒常常和清琉討論幾句。卓風華一貫不怎麼開言。他現在愈發沉靜寡言了。
加恩定期去醫院複查,她是覺得自己好了,無奈蓮姨不放心,緊著催,她不得不去。每次去醫院回來情緒都很不好。那一兩天吃的也少。李姐還是在這裏幫忙。加恩曉得她是自己請來的,但具體什麼時候請的卻不大記得了,反正不排斥她,也沒有多親熱。蓮姨觀看了一段時間,對李姐卻倚重起來。因為她還是要回鄉下去的,侄子那裏離不開她,她也想念那對小孫子。她走了,生活上的起居指望清琉肯定不大可能,她自己也忙,托付給李姐倒是比較放心。因此這段時間裏,她便常常叫李姐過來。李姐本身也樂意來。她聽蓮姨言談間說加恩脾氣不好望她多忍耐,她倒有些吃驚,至少在以前幫工的那段時間裏她並沒有感受到。不過她也沒有多問,在人家家裏做事,把事做好,少問東問西,才是本分。她把更多的心思放到飲食上。
這一天加恩從醫院回來,午飯吃了兩口就放下了。蓮姨看了,就愁的很,說:“真不知道她到底喜歡什麼?”她這麼一說,李姐倒想起來一物,馬上去地窖裏找了來。當天晚上,餐桌上就多了一道黃潤潤的湯。李姐如今隻要過來了,晚上也和他們一起吃飯。這天卓風華不在,就她們四個人吃晚飯。李姐首先便給加恩盛了一碗湯,笑道:“加恩,快嚐嚐。”
加恩喝了一口,說:“什麼東西?不好喝。”她再不願喝一口了。清琉嚐了嚐,也說不怎麼樣。李姐疑惑道:“這是金瓜啊。你以前最愛了。”難道這次受傷連她的口味也改變了嗎?想一想,也是說不準的事。倒是有些發愁,“那怎麼辦呢?還剩上百個呢。”加恩道:“怎麼那麼多?反正我不愛吃,看她們也不怎麼喜歡。以後就不要做了,你看著處理吧。”蓮姨在一旁聽著,她模糊的想起了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說話。李姐無奈,隻好把它們全都丟掉了。
加恩吃過飯,就去畫室了。對於畫畫這件事,她一點沒有忘。早就想到畫室裏去了。蓮姨硬是不準,怕她勞累。直到這次問過主治醫生,說沒有問題,方準許了。清琉跟加恩一起上樓進了畫室。她上次來,還是幫加恩搬那些畫。它們還是老樣子待在房間裏。清琉幫忙把窗戶開了,燈打的亮一點,讓加恩看的清楚一點。反正早晚要看見的。
加恩順著牆角一幀幀看下去,看了一陣,便回頭問清琉:“這都是我畫的?”清琉道:“你認不出來嗎?”加恩聳聳肩,她當然認得,隻是奇怪:“怎麼都是他?”清琉不說話。加恩就繼續往下看。最大的那幀放在牆角,用白布蒙著。她過去把白布扯開了,看到畫布上是她和卓風華,穿著結婚禮服,她一襲婚紗,卓風華挺括西服,都非常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