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的天氣特別晴朗,淡金的陽光從天上傾撒下來,覆罩在綠草高樹上,萌生出溫暖的顏色。街道上人群熙攘,好像不舍得辜負這美好的春光似的,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明朗的神情。不過這也許完全是心理作用罷了,若是凝神看,也不難從中找到一兩張愁眉苦臉的麵容來。WwW.com
其中一個年輕男人,就帶著點異於常人的神氣。倒不是愁苦,而是一舉手一抬眸間都流露出一種特別的感覺,糅合了期盼與鄭重。每個從他身邊走過的人,隻要稍微看他一眼,就不難得出一個結論:今天於他,一定為一個特別的日子。
這倒的確不假。他叫卓風華,今天要造訪女友家。因為是初次登門,難免慎重些。他與女友佳瑤約了在這裏見麵,然而離約定的時間足足過去半個鍾頭了,還不見佳瑤蹤影。他向來知道女人出門前總有一番折騰,今天又是這樣特殊的日子,一定更費神盡力,因此也不去催她,隻靠在車門上低頭檢視手機,不時朝佳瑤來的方向張望。
十多分鍾後,佳瑤終於打來電話,卻是氣急的樣子:“鬧鍾不知被誰摁掉了,我剛剛才醒。你是不是已經等很久?”卓風華笑道:“我也剛到。“佳瑤說:“我馬上出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卓風華可以想見佳瑤在那頭急慌的模樣,這於她的性格是罕見的,可見她也十分重視今天的會麵。他微微一笑,對她說:“你別過來了。幹脆就在家等我,我自己過去。”
佳瑤說:“那怎麼行,我們說好一起的。”又怨聲自己:“都怪我,起的遲了。”卓風華笑道:“有什麼不行。所有禮物都已備齊,這裏離你家不過兩條街,我一會兒就能到。”
其實原本就沒有必要這樣子湊到一起,是佳瑤一昧堅持,好像非要在家人見到他之前看他一眼,才能放心,又和他一起攜手至家,才能安心。佳瑤還是想按原計劃進行,卻又聽卓風華說:“現在已不早,等你過來,再返回去,隻怕你媽媽要等著急了——讓長輩等候晚輩,總不太禮貌。”佳瑤不想因此在家人麵前造成他不好的印象,就同意了,隻是還有些猶疑:“你確定自己一個人可以嗎?”
說的卓風華笑起來,“佳瑤,莫非你家有洪水猛獸等著我?還是你懷疑我路癡到找不到你家大門?”佳瑤也微微笑了,最後叮囑他:“那我在家門口等你。”
卓風華驅車過去,將車停在大門外。佳瑤家他來過幾次,早熟門熟路,隻是往日將她送到門口,看她走進去後就離開了,從未真正登門入室。這條街道有上百年曆史,是聞名的老街區。兩旁矗立著對稱的歐式洋房,獨門獨棟,外麵圍著柵欄或矮牆,白的花綠的葉從牆頭木間探出來,風一吹,簌簌颯颯的響,夾雜著濃鬱或清淡的芳香,再配合幾聲清脆鳥鳴,挺像一片世外桃源。佳瑤家的門口豎了一盞黑色路燈,一角掛著一隻小銅鈴,起風的時候就叮當作響,十分得趣。白色的木柵欄上爬滿幾支藤蔓,縫隙間隱約可窺院子裏綠茵茵的草地。
這樣的風景卓風華並不陌生,此時看在眼裏卻別有一番趣味。他從容靜待佳瑤,可佳瑤今日卻仿佛為了故意考驗他的耐心似的,遲遲不肯出現。他不願打電話催促她,又疑心自己理解錯了她話裏的意思,也許她說的門口並不是指大門口,於是就走到院門邊朝裏微微張望。
那木門虛掩著,卓鳳華輕輕一碰,它就朝他敞開了懷抱。院子裏非常整潔也非常寧靜,有陣陣花香若有若無的飄來。很像桃花。卓風華記起佳瑤說過院子北角有一棵桃樹,現在這個時節,正是開花的好時光,聞這花香,還不知綻放的如何繁茂。他就不由自主的往一旁走了幾步,朝那個角落望去。
一樹粉紅,花容正茂,不用近觀,也能瞧見那一片片花瓣下鮮活的生命力。它們爭相競放,叫人不能移開目光。
樹下站著一個人,背對門外,正仰頭凝視繁花,一頭黑色長發柔順披覆在肩膀上,幾朵被風拂落的花朵在肩頭上搖搖欲墜。
卓風華認出這個靜立的背影正是佳瑤,不由微微一笑。原來她在這裏等他。他輕輕走過去,皮鞋踩在柔軟的草地上,悄無聲息。
到了身後,就伸手擁住兩隻柔弱的肩膀,正待開口,手中的身體卻猛然一僵,就在這電石火光的一瞬間,他也馬上意識到了。連忙鬆開手,往後退了一步。
眼前的人回過頭來,是一張美麗的瑩白臉龐,但絕不是佳瑤。
幾秒鍾之前的寧靜美好一霎消失殆盡,她怒目圓睜,兩道黑色的眉毛微微挑起,衝卓風華厲聲:“你是誰?敢碰我!”言畢就揚起一隻手臂,摑出去一巴掌,又朝屋裏喊道:“蓮姨!蓮姨!你出來,家裏闖進來一個流氓!”
屋裏奔出兩個人來。原本年紀大點的那個走在前麵,一看到這邊情景,後邊的年輕女人馬上急匆匆跑起來,到了跟前,就看著卓風華:“我以為你等會兒才能到。”這便是佳瑤了,她看看對麵的人,又問:“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