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太後接過竹簡,跪坐於筵席間。
她看罷內容,心裏更緊張了起來。王飛梟上奏,吳軍在東關大量增兵,有進攻合肥新城的跡象!
蜀吳兩國是結盟的關係,漢中遭到攻擊,吳國出兵必定是為了呼應蜀國,竟恰好又遇到了大魏洛陽出現危機。此時對於魏國朝廷,簡直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郭太後問道:“中書省是今天才收到奏章?”
張歡拜道:“是,仆在殿中遇見了中書令陳安,陳安專程叫仆送來請殿下過目。”
郭太後沒有繼續問話,她把竹簡丟在麵前的木案上,又從筵席上起身走動著。
王淩是前天晚上離世的,而王飛梟是王淩的嫡子,訃告必定最遲昨天就送出洛陽了。王飛梟得知其父去世,必定想回洛陽奔喪;即便朝廷拒絕他的請求,讓他以朝廷為重,王飛梟也必定會受到影響。
而且大敵當前,沒法臨時更換揚州都督,否則剛到任的大將、對下麵那些人都不熟悉,問題更大。
這大魏朝廷,似乎從來就沒有長時間安穩過。這麼多年來,不是內部出事、就是有外敵威脅,或者幹脆內憂外患同時出現!郭太後心裏又盼著,秦亮究竟什麼時候能回來。
郭太後沉默了一會,停下腳步,拾起木案上的竹簡,對張歡道:“汝拿去大將軍府,把消息告訴王廣。”
張歡麵露不解之色,但還是接過竹簡拱手道:“喏。”
王淩剛剛才離世,前線的軍報、必定會同時去稟報大將軍府。張歡沒有必要專門跑一趟,所以他剛才有一瞬間的神情異樣。不過郭太後叫他去,自然有她的道理。
郭太後又道:“若是衛將軍之妻王夫人、或是王廣妹妹王玄姬要與汝說話,汝便與之見一麵。”
張歡忙道:“仆記住了。”
這時門外傳來宦官的聲音:“領軍將軍令狐愚覲見!”
穿著襪子的令狐愚走進了署房,快步向簾子這邊趨步而來。他的名字有點滑稽,卻長著一張國字臉、相貌正派嚴肅,禮儀也沒什麼問題。令狐愚稽首道:“臣愚奉召,拜見皇太後殿下。”
郭太後隔著簾子還禮,說道:“領軍將軍請起。”她說罷重新走到木案後麵,正身跪坐下來。
待令狐愚麵對垂簾躬身站定,郭太後便問道:“大將軍薨,領軍將軍之見,朝廷應該用誰來輔政?”
令狐愚幾乎沒怎麼想,迅速地回應道:“等衛將軍秦仲明回來,由仲明輔政,對大家都好。”
郭太後的黛眉微微一挑,不過隔著簾子、別人察覺不了她細微神態。她沉住氣、隔著朦朧的垂簾觀察垂目的令狐愚,不動聲色地說道:“倵衛將軍、領軍將軍都是秦仲明的長輩阿。”
令狐愚道:“廟堂如軍中,公私分明,不論親疏。”
郭太後沉吟稍許。
令狐愚又痛快地說道:“殿下明鑒,沒有很能打的人威懾內外,還會有人跳出來作亂。何況仲明救過臣的命,臣當然支持他。”
郭太後暗自鬆了口氣,脫口問道:“還有這等事?”
令狐愚壓著怒氣道:“臣還在做兗州刺史時,司馬師便收買了臣的親信楊康,待到起兵勤王,那楊康竟用毗霜給臣下毒!此事讓秦仲明看出來了,隨後派人暗查,才查出楊康的歹事。臣起初真沒想到,身邊親近之人、卻有此歹毒之輩,隻以為自己是染病了。”
郭太後道:“原來如此,我之前沒聽說過此事。”
她稍作停頓,便又道,“昨日我派大長秋的謁者令去大將軍府致哀,陛下則親自去了。聽宦官說,陛下單獨召見了倵衛將軍王廣?”
令狐愚是王淩的親外甥,昨天肯定去大將軍府了,當然應該知道此事。郭太後便等著,聽令狐愚會怎麼說。
令狐愚隨即道:“公淵有什麼話,必定會與臣等、以及王家人商量。下午臣還要去大將軍府,見到公淵,先與他談談。”
郭太後道:“甚好。”
令狐愚也不多留,聽到這裏,遂揖拜道:“臣不敢多擾,恭請告退。”說罷躬身退走,然後轉身往門口走去。
郭太後依舊端坐在宴席上,隔著簾子沉思著,接著抬頭看了一眼令狐愚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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