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淵荷番外:椿花荼蘼】
“我放了一把烈火燃盡所有恥辱,我撒了一個大謊欺騙所有人,我是迷途的彼岸椿花。”——島淵荷
島淵荷第一次來到孤兒院是一個深秋,據說他被發現的時候渾身凍僵了倒在孤兒院門口。
因為他的衣衫太過於單薄。
他的名字是淵荷,醒過來後被麵帶嚴肅的院長歸還了自己的信物。
那是在空白記憶中唯一的慰藉,一個銀色十字架項鏈。
“今天起,大家要好好和新來的小朋友好好相處哦。”
五六歲的孩子迷茫的看護小姐姐的介紹下向前,他卷著一身怯懦,不敢對上那些投過來的視線。
“我我我叫淵,淵荷。”
“他他他結巴呢,和那個膽小鬼一樣!”
“你姓什麼啊新來的!姓淵嗎?好奇怪啊哈哈哈!”
小淵荷始終低著頭,他搖搖頭,“我沒有姓······”
“你騙誰啊!”
說話間一位比較調皮的小朋友就上前揪住了淵荷。女看護動作慢了一步,淵荷直接被小朋友揪著一頭亂發抬起了頭。
“怪,怪物······新來的是個怪物!”
對上眼的瞬間,小男孩兒直接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淵荷驚慌的退後,向著周圍到處亂看,想要躲在什麼地方。
結果他引來了一片寂靜。
所有小朋友都被淵荷的一雙紅眼睛嚇住了。
像是鮮血一般詭異的紅色在陽光大好的天氣,通透的發亮,就和孤兒院籬笆外種的大片山茶花一樣。
但顯然,在其他小朋友眼中,這是隻有怪物才會有的眼睛顏色。
哇的一聲,甚至有小朋友被嚇哭了。
院長聽到一片混亂連忙從外麵趕了過來,淵荷害怕的退後,直到院長將他拉出了房間。
“淵荷,別害怕。但是今天這種情況,實在不好安排你了。”
果然,到了晚飯的時候,淵荷捧著一個小碗兒孤零零的坐在一旁吃飯。察覺到有小朋友投過來視線,他僵硬的放下勺子,朝著對方微微勾唇。
結果卻引來了對方快速嫌棄。
晚飯之後的活動也一樣,也是一個人。
睡覺的時候也沒有人願意挨著淵荷,淵荷抿著小嘴垂下了頭。
他赤著腳站在地板上,胸前的銀色十字架襯得那雙眼更紅了。
“那個,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來這邊吧?”
迷茫之時出現了一道奶奶的聲音,怯懦中夾雜著顫抖。是最角落裏的一個孩子抻著自己的被子舉了舉手。
“就是這邊這張床有點兒破。”
“謝謝你。”
“膽小鬼和怪物一起玩兒了!果然都是小怪胎!”
“就是就是,大家都不要和他們一起玩兒!”
“安靜!誰再不睡覺,明天就沒有早飯吃!”
女看護聽到了吵鬧鬧的動靜,於是從隔壁來到孩子們睡覺的地方。淵荷這會兒剛爬上床,卻被她看到了。
“淵荷,那張床破了,你怎麼不去那張?”
“不不用了。”
像是怕出什麼事,小淵荷一個紮進被子就不動了,女看護也沒再說什麼。歎了一口氣後又警告了幾句才離開。
其實不睡覺的人有很多,不過他們都怕女護士,所以都在小聲咬著耳朵。
淵荷感覺到平靜後,慢慢將蒙在頭上的被子揭開,結果一下子就對上一張在光影中靦腆笑著的臉。
小男孩兒笑起來溫柔舒服,叫淵荷看呆了。
這是他來到孤兒院,第一次有小朋友對他這麼和善。
“你的眼睛很漂亮呢淵荷。”
“謝謝。”
淵荷勉強的勾起一抹笑,眼睛亮了亮後又用雙手將自己的眼睛遮上。
“你,你叫什麼啊?”
淵荷遮上眼睛後才勉強問出口,但是卻感覺到有一雙溫暖的小手,將自己遮在眼睛上的手拿開。
對方的眼睛顏色也很特殊,是一種黃色混雜著紫色的複雜體。
“我叫中島敦。淵荷笑起來也很好看,眼睛也是。都是他們欺負人,你別害怕。”
“中島,敦?”
“對,淵荷是你的名字吧,但是人不能有沒有姓呢。淵荷想姓什麼?”
小中島敦翻了個身,隔著床欄和淵荷距離更近了,大大的眼睛裏全是溫暖的善意。
淵荷頓了頓,像是在思考什麼。
“我有的,有的。我姓島,但我······”
他在撒謊,卻在想著編一個理由。
他不想因為姓氏的問題又惹來對方的反感。
“島淵荷?淵荷?”
“是,是的。”
小中島敦笑著和淵荷說了晚安,順帶又誇了一遍淵荷的眼睛。
淵荷,從此變成了島淵荷。
小孩子們的友誼總是建立的很快,於是第二天島淵荷笑著和中島敦打了招呼,並且和中島敦坐在一起吃早飯。
飯桌上隻有他們兩個顯得是異類,不過兩位當事人都沒有太在意這件事。
“阿敦,為什麼昨天睡覺之前我沒有見過你啊?”
“阿荷,我被院長罰去禁閉了。”
說起這個小中島敦就一臉的悲傷,看的島淵荷也停下了戳著飯的勺子。
他用微涼的小手拍拍小中島敦的手背。
“阿敦不要擔心,我爭取下次也陪你去禁閉。”
一個人禁閉肯定會害怕的吧,那他一定會和阿敦一起的。
小中島敦為難的扯扯嘴,卻島淵荷幹淨的笑臉弄得說不出話來。
他可不想再去禁閉啊嗚!
不過阿荷看起來真的好真誠啊。
中島敦是這麼想著的,但還是逃避不了那‘地獄’一般的禁閉和懲罰。每次傷痕累累的出來後,島淵荷總是特別傷心的坐在中島敦身邊。
“真的被釘了腳嗎?”
“應該是吧······”
中島敦揉揉自己的腳踝,那裏當時的痛感明明很強烈的,不過現在卻一點兒傷痕沒有。
“不要哭啊淵荷,你笑起來最好看了。”
正奇怪的想著時,島淵荷坐在中島敦身邊哭了起來,中島敦連忙去哄他。
“好,那不哭了。可是阿敦你真的好疼啊。”
也不知道為什麼,島淵荷被中島敦那散發著的痛感影響。島淵荷抹抹眼淚,拉住中島敦的手幫他吹吹。
“阿荷真好呢。”
中島敦笑著,後來的幾個月裏這種事幾乎在每天上演。
即使在這個孤兒院受到再多的排擠和不公,但是兩個小小的小朋友在這裏互相取暖。
他們度過了很多時間,一起玩兒,一起笑,一起哭,一起去看了孤兒院籬笆牆處開的漂亮椿花。
“阿荷不是怪物,你的眼睛和那些紅紅的山茶花一樣好看。”
“阿敦也不是怪物,阿敦真的很好,就像天使一樣!”
後來在炎炎夏日,他們甚至還一起喝了平日裏都不敢想象的彈珠汽水。盛夏的蟬鳴,喝飽後的小小打嗝聲,混在在蟬鳴的聲聲聒噪之中。
但這樣的日子好景不長。
短暫的兩年後,一個來到孤兒院的女人打破了他們的苦中作樂。
“紅眼睛?”
“對的,淵荷就是紅眼睛。”
女人在和院長小聲的交流後,銳利的目光在一群孩子中掃來掃去。
女人今天是來領養一名孩子的。小孩子們有很多希望去往好人家,於是聚在一起在女人麵前嘰嘰喳喳。
島淵荷個中島敦縮著身子待在最後麵,他們手拉著手,都不希望和對方分開。
但是就在中島敦拉著島淵荷往後麵退去的時候,女人的視線掃了過來。
冰冷的,難受的,窒息的感覺在瞬間湧上了身體!
島淵荷心髒停頓的看著女人看了中島敦一眼,大腦在同時空白!
“求您了!帶我走吧!我是島淵荷!我特別乖!我什麼都會幹的!”
身體和話語已經不受控製了,島淵荷額頭上浮現了汗珠。他盡力討好的笑著,甚至已經跑到了女人的眼前。
“阿荷?”
中島敦呆愣著看到女人注視著島淵荷,隨後女人牽起了島淵荷的手。
“就是這個孩子了。”
女人說出口的話決定了領養的對象。
孩子們吵起來,還有的和女人纏在一起。中島敦沉默的看著島淵荷對自己笑了,臉色蒼白卻眼神帶了光彩。
“阿敦,再見了。”
【真的對不起,可是這個女人目光太難受了。她一定不是一位好的領養者,我不希望你被選上。如果有什麼不好的,那就讓我去代替你吧,你已經受了太多苦了。
阿敦,謝謝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呀。
是你給了我姓氏,島淵荷的島是中島敦的島。
隻要你能繼續幸福下去,我怎麼樣都沒事的。】
島淵荷離開了孤兒院,卻沒有忘記自己的好朋友。即使到了風景如畫的富士山腳下,他依舊常常想念著中島敦。
箱根,素來以溫泉聞名。
這是島淵荷在來到自己新的家庭後意識到的。
幹淨明亮的小旅館,掛著“櫻與霓”的木牌牌匾。他在跟著女人來到小旅館的那刻,還存在著對未來的一絲幻想。
這麼溫暖美麗的地方,應該能過的很好吧?
如果生活的很好了,那就有機會把阿敦也接過來一起住吧?
“小姐,人到了。”
女人變換了麵容,一開始嚇了島淵荷一跳。不過名叫櫻田的女人給他洗了澡,還穿上了幹淨舒服的衣服,也算人不錯吧?
推拉門打開後,島淵荷緊張的笑著,想給自己真正的養母留下一個好印象。
“您好,我是島淵荷……”
“從現在起你要姓毒島。毒島淵荷知道嗎?”
名義上的養母眸子櫻紅穠豔,五官是極具侵略性的美麗。短到耳畔的褐發和身上美豔的繁錦和服很是搭配。
“我是蘇我櫻奈。是你的母親,不管誰問起來,你隻要回答你是毒島淵荷就可以了。你是蘇我櫻奈和毒島霓所生的孩子知道了嗎?好孩子,媽媽的好孩子……”
蘇我櫻奈將離自己不遠的島淵荷拉到麵前。
她仿佛自言自語一般,撫摸著島淵荷的黑發,又劃過他的紅眸。
“你看,你和我還有小烏龜的眼睛都是紅色的。淵荷,你是爸爸媽媽最喜歡的好孩子。”
島淵荷攥起小小的手指,感受著落在自己頭發上的輕柔,整個人都開心的笑了起來。
養母是很溫柔的女性呢。
島淵荷是這麼想的,因為蘇我櫻奈真的對自己很好。
他在這裏有孤兒院沒有的幸福。
溫熱的食物,甜美的飲料,舒服的衣服,合腳的鞋子。
島淵荷聽著旅館裏的人叫他“少爺”,真的心情都要飛到了天上。
【阿敦,你看到了嗎?我現在過得很好啊,等再過段時間時間,我一定求著養母把你也接過來。】
美好的願望變成了泡沫,在七彩陽光下飛舞。不過在毒島霓的所謂養父到來時,島淵荷那泡沫一樣的美夢碎掉了。
島淵荷名義上的養父叫做毒島霓。
據他的養母蘇我櫻奈所說,他的養父之前生了很嚴重的病。
毒島霓作為一個男人,用美麗來形容簡直都黯然失色。
他完美的像是什麼被後天製作出來的工藝品。喜歡穿著一身華麗的羽織和浴衣,踩著古老的木屐。
島淵荷在見到毒島霓的那個晚上,就被他的美貌迷昏了。
男人的眸子是普通的黑色沒有任何的波瀾,但島淵荷卻在他的眸子裏看到了紅色。
幽幽的紅色流轉著可怕的寂寥。
蘇我櫻奈笑的異常開心的挽住毒島霓的手臂,看起來他們真的像一對親昵無比的夫婦。
島淵荷看著毒島霓那張臉,莫名害怕。
男人渾身的氣息都叫島淵荷害怕。島淵荷微微彎下頭,盡管難受的要命卻還是軟軟的叫了一聲‘爸爸。’
毒島霓看了看蘇我櫻奈落在他手臂上的手,“櫻奈?”
他似乎很不理解,看著島淵荷也很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