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月二十五號是省領導□□接待日。嚴力退休後在這掛了個閑職,這天被安排參加□□接待。九點鍾他來到□□辦公室,就看見大廳裏等著很多人。其實他隻親自接待十個人,還有另一個負責人會再接待十人。再多的由秘書接待。為了公平,□□辦也裝了取號機,能拿到前二十個號的大概要六點來。而今天第一個來的就是劉鈞。
十一月中旬寒流入侵,天氣就驟然變冷,直到二十五號氣溫一直沒回升。早上六點劉鈞第一個到,八點值班的才開了接待大廳的門,劉鈞已經吹了兩小時冷風。好在她早有準備,穿了件長過小腿的棉衣,棉衣有帽子,腳上套了雙雪地靴,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饒是這樣,八點開門時,她還是差不多冷透了。
進去取了號,劉鈞才出去買了點早餐吃。回到大廳後,一麵繼續背書一麵等候。
劉鈞是個從來不看電視的人,報紙隻看律所訂的兩份。她每天會把每頁的各個標題掃一遍。如果有經濟版,特難懂的那種文章,她會看看。其餘那些看一眼標題就知道是怎麼回事的,她不會看。
嚴力本是個低調的人,但開個會,下趟基層,總有電視台記者和省報記者跟著,所以他在電視露麵較多,省報上以前也經常出現他的名字。但劉鈞正好不看電視,律所也沒訂省報,所以她完全不認識嚴力。
劉鈞聽到喊號,走進接待室,看到一老一中兩個男人,坐在一個圖書館式的大長桌後麵。兩個人都麵無表情,不過帶眼鏡的老些的男人有些官樣的威嚴,而旁邊四十左右的男人就真是死死的,讓人疑心他不大樂意見到任何人。
劉鈞不管別人怎樣,先報以禮貌性微笑。劉鈞聽到外麵報說接待的領導是嚴主任,她走到桌邊時說了聲“你好,嚴主任”,然後把裝在一個塑料文件袋裏的資料取出來。嚴主任也禮貌性地略微笑說“請坐”。劉鈞坐下後把材料一件件遞過去,一邊說明情況,沒有三分鍾劉鈞就把事情講清了。最後她說:“國發25號文件明確規定,不能以退出土地承包經營權,宅基地使用權,集體收益分配權為條件作為農民進城落戶的條件,新玉市的做法完全違反了國家政策,更不要說他們其他的強製性手段的錯誤了,希望上級領導部門能糾正這種錯誤。”
嚴力當然知道新玉要建500萬人口的中型城市,是五年前就定下的計劃。當時隻是因其在省界上靠近南方幾大省,希望以良好的基礎設施吸引周邊大省的企業到那裏投資,吸引外來移民遷入,再進而發展城市規模。沒想到現在弄成這樣,嚴力心裏也很不讚同這種強製性做法。
“你給新玉的周陽打個電話,跟他核實一下情況。”嚴力對秘書說。
秘書就當劉鈞的麵打了電話,對方立即承認情況屬實。嚴力接過電話說:“周陽市長,我是嚴力。現在受害人把情況反映到我這裏,你覺得我該怎麼處理比較好?”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說:“老首長……這事……至勳不是已經和我溝通過了……”
“至勳?他跟你溝通什麼?”嚴力一頭霧水。
劉鈞一聽“至勳”二字,有點明白過來,這位“嚴主任”是誰。她頓時尷尬不已。
“老首長……”電話那頭聽出嚴力好像並不了解此事,一時不知怎麼解釋。
嚴力已經明白嚴至勳與這事有關,便問:“至勳和這事有什麼關係?你直接告訴我。”
“那個……是您兒媳給你說的這事嗎?”周陽小心地問,“老首長,這事我們確實有錯的地方,但這也是不得已,為了大局,不得不犧牲……”
“你怎麼不犧牲你自己,要去犧牲別人?打斷人的腿,這是政府可以做的事嗎?”嚴力聲音不高,語氣更像是挖苦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