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的仁川機場,人山人海。
洪真兒盡可能把帽子壓倒最低,緊緊地跟在池允浩身後,小心翼翼地穿過人群。擦身而過的人們並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洪真兒卻還是能夠在那些無意掠過的眼神中臆想出仇視和敵意。她已經好久沒有見到過這麼多人,人群擁擠也能讓她產生沒來由的不安感。
準備登機時,洪真兒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腿在打顫。這不是她第一次坐飛機,卻是她最害怕的一次。那種無法腳踏實地的懸空感,在密閉空間中的窒息感,前往未知國度的陌生感,都令她產生焦慮和恐懼。在其他人看來簡直可笑的擔心,對於洪真兒卻是足以讓她崩潰的嚴肅問題。對她而言,往前的任何一步,都需要運用極大地心力。
“慢慢來……”池允浩牽住了洪真兒的顫抖的手,“不要緊張,調整一下呼吸。”
洪真兒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緊緊握住池允浩的手,同時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亂跳的心髒因為呼吸的調整也漸漸平穩下來。但隻一小會兒,在兩個人進入機箱之後,狹小壓抑的空間讓洪真兒再次慌了神,整個人又一次陷入高度緊張之中。
“看看窗外,或許會好一些。”池允浩特地給洪真兒預訂了靠窗的位置,“不怕的,不要亂想……”
緊閉著眼睛的洪真兒緩緩睜開眼睛。經濟艙內滿載的乘客在她眼前晃動,密不透風的鐵皮似乎在朝她的方向擠壓過來,這些景象讓她又是一陣暈眩。洪真兒再一次將眼睛緊閉,身體的顫抖開始越來越明顯。
“真兒……真兒……”池允浩能夠看出洪真兒此時心中遭受的煎熬,“忍一下,忍一下就到了……”
“我……”洪真兒再睜開眼睛時,淚水無法自抑。她像是乞求一般抓住池允浩的胳膊,“我……我要下去……”
“真兒……”他之前就料到,這次啟程要克服的最大困難,就是洪真兒的心病。
“我要回去……”洪真兒自言自語道,情緒也越來越激動,“我要回去……我不要去日本……我要回去……我要回家……”
“你現在回去就隻有死路一條!”池允浩厲聲打斷了洪真兒,“而且,你的家在哪?你的家在哪?啊?”
雖然池允浩看著洪真兒遭受這種無法言語的痛苦一樣難過,但這一次他若心軟,兩個人繼續留在韓國就真的再無生路。
洪真兒噤了聲。她睜大眼睛看著池允浩緊鎖的眉頭,大顆地淚珠順著臉頰滑落,身體仍然止不住的顫抖。她明白池允浩的話。她也不想再回去過那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也想重新開始另一段人生。但是麵對無法預知的未來,鼓起勇氣對於她真的是一件非常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