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巨大的水聲中掙紮著驚醒過來,一手扶住隱隱作痛的腦袋呆坐了半天,才發現剛才掙開的是蓋在臉上的鴨絨暖被,身上的小禮服已經被換成了寬鬆保暖的羊絨暖衣。房間裏麵黑暗一片,隻有落地窗簾間透過來的清冷月光,聽不到外麵的聲音。我深吸了一口氣,才平複了對剛才落水的恐懼感,抬起還有些發軟的手按住額頭。要是我發現自己還在水裏泡著——不,那時候我估計淹死了……反正我變成幽靈也要找到Dino那個笨蛋把他打一頓,即使是他的新婚之夜也一樣!
撈住被我掀開的暖被躺回下來,翻了一個身後側身躺著,滿足地將腦袋埋進柔軟舒適的枕頭中,被子裏麵果然最溫暖了……誒、誒?!
在被子下麵舒展開的手觸到了溫熱的布料,驚覺到被子裏麵真正的熱源並不是我。僵硬了幾秒條件反射地迅速往後挪了一段距離,退到床沿旁邊直到脊背抵著冰冷的牆麵,才咬著手指從被子裏麵撐起上半身,摒住呼吸去看另一邊躺著的人。雖然可能性小的可憐,但我真的希望躺在我邊上的是溶溶子。
房間裏很暗,我湊近了一些也隻能看到一團模糊的陰影。再挪近一些,借著窗簾間透進來的一點光亮才勉強看出來躺在床上的人的輪廓。
“哇唔——”我失聲驚叫,又用手捂住嘴,感覺心跳飛快得像擂鼓一樣。為——為什麼——會是雲雀君?!
一向淺眠容易被微小的聲音驚醒的人此時安然地躺在床上擁著暖被。借著一點光隱約能看見他閉著鳳眸,墨黑的碎發散落在額間,瓷白如玉的側臉在灰暗的光線下籠了一層濃重的陰影,長睫安然,呼吸輕淺,眉間的冷漠和淡然在睡眠中盡數散去,唇角的弧度也是淡淡的,卻意外地孩子氣起來。我摒住呼吸,凝神細細地看著雲雀君,他那樣安靜地躺在那裏,好像睡眠是一件很令人滿足的事情一樣。
我沒有忍住,小心翼翼地探出指尖,將動作放到最輕,摒著呼吸戳了一下雲雀君的左臉,收回的手指尖擦過他長長的睫毛和落在眼角的一縷碎發。低頭看自己在黑暗中模糊的指尖,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臉,歎息。同樣是嬰兒肥,雲雀君的臉看上去就是那麼和諧而我卻是幼稚的娃娃臉呢……
我苦惱地撓撓自己睡得亂成一團的頭發,此時酒意睡意都一並跑光了,我總不能睜眼到天亮吧……而且——而且是雲雀君在旁邊啊,萬一他醒過來的話……我可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誒!
昏暗中我隱約能看清這間臥室的格局,床的一邊是靠牆的,在雲雀君那邊的床頭有個床頭櫃,落水之前被我甩出去的那個月白色的手袋和一串鑰匙還有一個黑色的物體一起被放在床頭櫃上——如果我要下去的話必須要跨過旁邊的雲雀君才行,這種事情是很危險的啊啊啊——
我恨恨地捶了幾下枕頭,無奈之下隻好在床上撐起身體,一手按在雲雀君的左手旁邊,努力地伸長另一隻手探出身體去夠床頭櫃上的手袋,盡量避免碰觸到還在沉睡的雲雀君。因為手臂長度有限,我隻好一直一直往外探身,整個上半身在雲雀君上方懸空了才勉強夠到床頭櫃的邊緣。這時候因為這個姿勢的高難度全身的重心落在了腰部,我開始搖晃。幾乎要淚奔地努力支撐身體,使勁一探手,指尖終於夠到了手袋的提帶。
隱約感覺到在我身下的雲雀君呼吸一頓,猛地睜開了雙眼。黑暗中的鳳眸無聲地凝聚起具有壓迫感的視線,眼底有模糊的暗影和星點的光。
我被狠狠嚇到了,在短促的驚叫聲中一個重心不穩,直接滾到了床下去。記憶空白了幾秒鍾,等我回過神來就已經連人帶被子地躺在了厚厚的羊毛地毯上,從床上坐起身的雲雀君身上還是白襯衣和西裝褲,領帶有些鬆散了,他先是掃視了臥室一圈,最後把視線焦點放在了我的臉上,皺眉:“這是怎麼回事?”
原來剛才的睜眼和充滿壓迫感的視線隻是他的習慣性麼……嚇死我了……不過——
“雲雀君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我愣了半秒鍾,有些不可置信地問,皺起臉撐住腦袋:“我隻記得喝了那半杯酒之後跟著你走,後來我叫了你一聲,就掉進水池裏麵去了……”
“我不記得你有叫過我。”雲雀君皺眉,窗外投射進來的光線映在他臉側的碎發上,他的眼眸冷靜而淡漠,少有的幾分茫然。
“啊對了——”我從地上站起來,把一起滾下來的暖被扛回床上去,將床頭櫃上的東西遞給了雲雀君,那個黑色的觸屏手機是他的我看到過。摸黑把手袋裏麵的東西倒出來,除了我的手機和外祖父交給我的綠鬆石墜子之外,還多了一張卡,我把卡遞給雲雀君,赤腳踩在地板上,磕磕絆絆地摸索到落地窗前拉開了窗簾。樓下安靜的街區和遠處熟悉的校園,依稀還能看見周圍搭成葡萄架的歐式建築係大樓的羅馬石柱。這個我住了四年的公寓房間一下子搬空了之後我竟然沒有認出來,窗外的夜景倒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