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墨的夜晚,幽深的宅院裏一片肅殺,猩紅滲入了土地,徒留空氣裏揮散不去的鐵鏽味。
長長的走廊,站滿了守衛的士兵,森白的月光照在陰冷的盔甲上,宅院之外是墨鴻將軍的鐵騎,舉著火把,正對著大開的院門,直通向燈火耀眼的大廳。
祁連安重重的跪在冰涼僵硬的地上,白袍寬帶,隻是身形瘦小,不過才十二三歲的摸樣。
“大哥!”
稚嫩的聲音期盼著,期盼能有奇跡來把這悲傷的局麵挽回,祁連安的雙眼通紅,小心翼翼的看著自己的哥哥,坐在首位上,祁連家族唯一的嫡子,也是內定的繼承人。
發如墨,顏如雪,漆黑的眸子平靜地宛若深潭,神色淡淡,和弟弟同樣的白衣,袖口處繡著不知名的花,周身的空氣縈繞著淡淡的藥香味。
大廳裏隻有兄弟兩人,空曠的很,然而屋外卻是守著整整五千兵馬,院外的地上躺著的是這個宅院的仆人,丫鬟,小廝,花匠,管家,廚師,以及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都已沒了呼吸。
今晚是肅殺的夜,冰涼的夜。
祁連笙墨色的眸子轉向門口,那裏露出了士兵鎧甲的一角,將目光下移落在弟弟祁連安身上,嘴角輕輕笑起來:“安弟,父親和母親三日前出山去了。”
祁連家居住在一個山穀裏,因為祁連一族特殊的存在,一年來銷聲匿跡,掩藏行蹤,卻還是抵不過那個人的探查,在今晚,徹底覆滅!
祁連安對上祁連笙帶著笑意的眸子,竟是瑟縮了一下,呐呐道:“大哥,你想說什麼?”
伸手拿過桌上的茶杯,祁連笙細細看著自己的弟弟,稚嫩的麵容,眼底深藏的恐懼和空洞,輕歎一聲,不過是個孩子啊,但祁連笙忘了他比祁連笙隻大了一歲,他也是孩子。
“安弟,抱我上輪椅。”
祁連安哎了一聲,沒有遲疑,從地上起身,走到廳後將一個木製輪椅推了出來,之後小心的伸手穿過祁連笙的身子,攬住腰部,幾乎沒用多少勁兒就把祁連笙抱了起來。
祁連笙今年十四歲,坐在椅子上看不出來,但此刻整個人被祁連安抱在懷裏,看起來纖細脆弱的很,露出的一截手腕,能清晰的看到皮膚之下的青筋,一雙腿無力的垂著,就連祁連安這樣十三歲的男孩,抱起來也沒費多大的力氣。
“安弟,推我出去吧。”
坐在輪椅上,祁連笙靜靜的靠著椅背,安靜的眸子輕闔。
祁連安的手顫抖了一下,恐懼的眸子看向屋外,那裏是冰冷的刀,冰冷的盔甲,看了眼祁連笙安靜的臉,緊了緊手,緩緩的推著輪椅。
此刻的夜空沒有一點星星,在祁連宅的門口卻是一片亮堂,燃燒的火把,把這天空照的更加黑暗了。
“將軍!他們出來了!”
墨鴻靜靜的看著從大廳裏出來的兩人,直直朝著門口,祁連笙穿著的白袍清晰的讓人無法移開視線,但目光落到祁連笙身下的輪椅後,墨鴻的瞳孔狠狠的縮了一縮,握著韁繩的手一緊,身下的馬兒晃了晃頭。
輪椅的聲音在夜裏異常的清晰,祁連安輕輕推著祁連笙,很快就到了門口。
“大哥。”
祁連笙睜開眼睛,細細打量了周圍的人,然後,對上墨鴻的眼睛,輕笑:“墨叔叔,好久不見,你頭痛的毛病可還好些了?”
一麵,是拿著刀劍舉著火把的軍隊,一麵,是不良於行的哥哥和弟弟。
一片安靜,隨行的將領疑惑的看向墨鴻,卻見到墨鴻一臉複雜的表情:“將軍?”
“無礙!”墨鴻揮一揮手,看了眼祁連笙的腿,然後對著身側人說道:“去把馬車駕來這裏!”
“是!將軍!”
軍隊從中間留出一個空道來,一輛華麗精致的馬車緩緩行來,流蘇碰撞的聲音直響,墨鴻直接翻身下馬,走到祁連笙身前。
視野被擋住了大片,祁連笙微微抬頭,卻忽然被人抱了起來。
“大哥!你這個壞人快放開大哥!”祁連安攔住墨鴻,扯著他的手臂,眼裏滿是恐懼卻擔憂的看著祁連笙。
“弟弟,墨叔叔是好人,當初他還抱過你呢!”祁連笙對著祁連安安心的笑了笑,示意他不用擔心,然而一雙蒼白的手卻死死的攥住,刺痛了手心。
祁連安搖頭,眼裏沁出了淚水,聲音帶上了嘶啞卻瞬間讓墨鴻的臉色變得很難看:“騙人!他是壞人壞人!他把我們的家毀了!浣香的屍體還在院子裏躺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