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途跋涉,漸漸的,那座雪山已經消失成了星光一點。而江南的風,濕潤的,帶著不知名的花香,揉進了她的發絲。
“小姐。”華麗的馬車外,婢女恭敬的稟告,“到皇城了,請小姐下車。”
她不言一語,任婢女輕柔的撂開了車簾,攙扶著自己下地。
湧入視線的,是巍峨的皇城,琉璃瓦的屋頂,金色的飛簷雕刻著精致的龍,漢白玉的石階,朱紅的門看上去堅固得猶如這個國家。
她沒有看得太多,因她知曉,她有一生的時間,去看這些。
在蜿蜒的皇宮行走,直到傳來了一個男子有力的笑聲。腳步停在一坐宮殿門口,仰頭一看,禾亦齋。她的手一顫,隨即又鎮定下來,往宮殿內走去。
“稟大王,雪國禾苡小姐到。”一個尖聲尖氣的聲音響起,宮殿內瞬時安靜了下來。“傳。”那個有力的聲音說。隱隱的,透著股迫不及待。
“禾苡拜見大王。”她偷偷理了理雲鬢,上前行禮,柔媚的聲音帶著那冰川之國的寒氣。卻被殿上男子的氣息掩蓋。
“不必多禮,小姐遠道而來,定是路途勞累,不如先行休息,待掌燈時分,再來看望。”男子從高處緩緩走下來,站在她的麵前。她始終低著頭,令好奇的男子,隻看到一個陰影。
“這禾亦齋便是特為小姐而建,還望小姐喜歡。”他並沒有強求什麼,溫和的說。
“多謝大王厚愛。”禾苡冷冷的回道。直到那男子的身影離去,她才無力得倒在了婢女的懷裏。“小妍,扶我去休息。”她的手顫抖著扶住貼身侍女的胳膊,踉踉蹌蹌的往內走去。
躲在門外的男子直到聽不見任何的腳步聲,才帶著笑容離去。
坐在漢白玉砌成的浴池裏,被風沙吹起了裂紋的皮膚在溫熱的水的浸泡下,恢複了往昔的光澤,禾苡清洗著身上的塵埃。絕色的臉在水霧中若隱若現。
她,是雪國送來的求和貢品,獻給那個強大的男人,隻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國家。女人,永遠是那些弄權的男人在無計可施的時候的救命稻草。麵對著那個王,她不知道自己可以支撐多久,方才,她幾乎可以感受到他氣息裏混合著的花的香氣,他的眼神,似乎要把自己包容進去。
罷,她想,自己隻是個物,既然已經到了這青夔國,那麼,其他的都不應該去考慮了。哪怕,她有多麼想保住自己。想著,她閉上了眼睛,疲倦的,將頭靠在了浴池邊上,感受到的,卻不是應有的漢白玉的硬冷,而是溫熱柔軟的觸覺。
一陣水聲。
禾苡驚恐的睜開眼睛轉頭看向身後,隻見一個人跨進浴池,坐在她身旁,在她的不知所措中展露笑容。
“大王。”她忙抓起一件紗衣,卻被抓住了手腕。惶恐間,惟有用另一隻手捂住胸前,盡量的將自己往下沉。“大王何來此地?”
“你就這麼怕我?”他抓著她的手,一使勁。她跌進了他的懷裏。堅實的胸膛傳來有力的心跳。瞬間,禾苡的腦海一片空白,她知道會發生什麼,但不知道,會是如此發生。
“禾苡。看著我。”他的聲音,沙啞,卻有著不容任何抗拒的力量。她如同被施了咒一般,仰起頭,看著這個近在咫尺的男子,這個用鐵騎踐踏了自己的國家的男子。他的眉目清朗,堅定的眼神中含著縷縷的溫柔。“不要叫我大王,你要叫我軒遙。”
“軒遙…”她的聲音輕輕的,透著對未知的惶恐。望著軒遙蕩漾開的笑容,她放鬆了警惕,在突然感覺到失重的時候,已被他打橫抱起,離開了浴池。
“封雪國禾苡小姐為沐夫人。”這短短十一個字,便讓她成了他眾多姬妾中的一人。卻是獨特的一個。
“賜沐夫人綠翡翠手鐲兩對,紅瑪瑙項鏈四條…”沒有讓傳令的太監再念下去,她揮了揮手,進了內殿。
立在花園裏,陣陣和煦的風吹拂過她的每一寸肌膚,揚起她的裙擺和發絲。
如今,她是寵冠六宮的沐夫人,每日軒遙都會差人送來大量的貢品。綾羅綢緞,金銀珠寶,試圖將這空蕩的宮殿填滿。卻填不滿,她的心。
已經是春天了。
望著爭相開放的花朵,禾苡的思緒隨著風,飛向遙遠的,遙遠的,那座山。
她隻是個普通佃戶的女兒,粗茶淡飯,自得其樂。那一日,是初雪,她在田間奔跑,慶祝著這白色的節日。正是在那田間,她見到了已經昏迷,不省人事的淺烈。
和所有的故事一樣,她救起了他,他愛上了她。他說,他是京中大員的兒子。他說,待他傷好了,就帶她進京,向父親稟明一切,要娶她為妻。
望著一身白色狐裘的英挺男子,她笑了,如同花一樣燦爛。他說,她美得如同天仙。
一個月後,淺烈帶她上了京,那時,與青夔國的戰事已經如火如荼,所有的大員,都為了自己,想著保全之計,卻苦無可行之策。但,她的到來,帶來了一個從未出過紕漏的計謀。他們決定,將她獻給青夔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