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陰冷的牢房裏,剛剛才從沉睡中醒來的宋沅靜靜的坐在雜亂糟爛的草堆裏,借著昏暗的油燈,她緊盯著自己身上血跡斑斑的裙衫,清明的雙眸裏,情緒已成滔天巨浪,牢裏死一般的寂靜,讓她能清晰的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怎麼回事?她女扮男裝以中山王府九公子的身份如履薄冰的過了十五年,為何會穿著女子裙衫出現在牢裏?莫不是身份被發現了?
宋沅心跳如擂鼓,強烈的危機感刺激著她,還未完全清醒的腦袋也痛的厲害,紛亂混雜的記憶如潰堤的洪水一般洶湧闖入...
十五歲那年秋獵意外墜崖後,自己沒死,一個名叫管雁的姑娘占據了自己的身體,她被刺殺算計,受傷中毒,日子過的戰戰兢兢,還要忍受師傅們嚴厲的苛責,終於,在闖下大禍後,忍無可忍的管雁選擇了離家出走。
一個月前,落草為寇的管雁不僅綁了大魏有史以來最年輕俊秀的廷尉大人,還不聽勸阻的劫了軍餉。
結果朝廷剿匪,連寨子裏的狗都被送進了大獄。
半個月內刑訊不止,管雁沒扛住,這才有了自己蘇醒的機會。
宋沅察覺到記憶不完整,也理不清自己為何會落到這般田地,將這些殘存的記憶碎片看完,她看著自己沾染著血汙的手喃喃:“穿越?”
遲鈍的做了幾次抓握,仍舊不敢相信這是真實發生的事,這也太荒謬了。
她不過是昏睡了一場,結果卻被人頂替了整整兩年,落草為寇,從皇孫變成了下獄匪首。
鳩占鵲巢的還真是個...人才。
不過有一點宋沅可以確認,那就是管雁完全沒有自己的記憶。
摸了摸臉上的人皮麵具,這東西新奇的厲害,在廷尉府受刑半個月,都沒被發現,實在難得,而且自離開中山王府,管雁就戴著這個,她有意隱藏自己中山王府九公子的身份,用的名字也是她自己的,這讓宋沅心裏稍稍鬆了兩分,隻要想辦法離開這裏,換回自己的身份,那管雁做下的事就與她劃清幹係了。
隻是,要怎麼離開這裏?
劫軍餉是殺頭大罪,關押的這個地方看起來又不像是普通的牢房,而且她現在的身體情況,根本沒辦法一個人殺出去。
石牆上的油燈突然滅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寒涼不聲不響的發起侵襲,身上單薄的裙衫在一輪輪嚴刑拷打下已經破破爛爛,根本不足以抵擋寒涼,宋沅打了個寒顫,胡亂的把身邊發黴腐爛的草渣攏過來圍著自己,這一牽動,身體才後知後覺的感受到刑罰留下的傷口正火辣辣的疼著。
縱使是庶子,卻也是在中山王府金尊玉貴養大的孩子,這樣的苦楚,宋沅從未受過。
突然,鐵鏈撞擊柵欄門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在空曠死寂的牢裏回蕩了好久,幾個腳步聲由遠及近,她下意識的屏住呼吸,瞧著黑暗裏漸漸鋪開的光亮靠近,走在前麵的是兩個獄卒,手上拿著令她毛骨悚然的刑具。
“大人。”官吏和獄卒突然齊齊見禮,宋沅看過去,細瞧著從暗處走近的人。
頎長挺拔的身姿,不緊不慢的步伐,緩緩出現在光亮下的官袍穿戴的一絲不苟,光影從他臉上掠過,宋沅這才瞧清他的模樣,年少英氣,挺拔的五官帶著恰到好處的書卷氣,顯得文質彬彬春風和煦,幹淨得恍若初春月柳,姿態風流,立在髒汙的牢中,與這刑室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