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太醫了嗎?”
小黃門低聲說道:“請了,已經到了大時雍坊官邸了。”
金濂不單純是文官,和寧陽侯陳懋在福建平叛,也是抵背殺敵,金濂按軍功封了流爵。
朱祁鈺吐了口濁氣說道:“去看看。”
他平日裏出行,可不會擺什麼大駕玉輅的臭架子,直接翻身上馬,一行十數人便奔著大時雍坊而去。
他匆匆趕到了大時雍坊的官邸,讓其他人門外等候,隻帶著盧忠和興安走了進去。
寧陽侯陳懋、禮部尚書胡濙、文安侯於謙等人,都已經到了,陸子才和冉思娘居然也在。
“參見陛下,陛下聖躬安。”眾人看到朱祁鈺前來,趕忙俯首行禮。
昌平侯楊洪走的時候,朱祁鈺一直站在窗前,他知道楊洪天人五衰,已經無藥石可醫了,他不忍生死之別的場麵,所以,就一直在聚賢閣的樓上看著。
金濂是胃病,而且是老胃病,壓根沒什麼好手段去治療。
“怎麼樣了?”朱祁鈺對著陸子才問道,金濂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呼吸還算平穩。
陸子才無奈的說道:“陛下,已經服下了鎮痛的藥,但是,這老胃病纏身,再被纏下去,怕是…怕是…,唉。”
此話一出,整個房間裏,寂靜至極。
金濂勉強睜開了眼,無力的說道:“陛下,老臣這個病啊,勞陛下惦念了。”
“恕臣無力,無法下床行禮了。”
陸子才心頭一驚,服了鎮痛藥按理說該昏睡過去才是,可是這金濂居然是醒著的。
朱祁鈺走上前去,坐到了床前,也不知道是責怪,還是不責怪的好。
他略微有些苦惱的說道:“朕不是說讓你在家修養身體嗎?”
人間帝王的權力近乎於無限大,但是他留不住人的性命。
毫無疑問,金濂是有功於大明的朝臣。
金濂嘴角勾出個慘淡的笑容說道:“陛下要在舟山動兵,臣覺得這身體沒什麼事兒,就去了衙門,這沒半日,就犯了病。”
“臣老了,越老,越不中用了。”
胃病,犯起病來,整個食道都是酸痛的,甚至有一種火燒火燎的燒心一般的痛苦,這種病,很是折磨人。
“張鳳也不錯,做事很周全,不用這麼拚命。”朱祁鈺說了句寬慰的話。
但其實張鳳還是不太行,若是行,金濂也就不會去戶部衙門了。
金濂有些疲乏,但還是邏輯清楚,語句通順的說道:“陛下登基至今,所有動兵,糧草等事,都是臣在轉運,這舟山海戰,雖然不是大事,但也是興兵。”
“先休息吧。”朱祁鈺看出了金濂的疲憊,示意他先休息。
朱祁鈺焦慮的走到了外廳,低聲問道:“太醫院沒有什麼好法子了嗎?”
“一個胃病而已!”
陸子才猶豫了下低聲說道:“殿下,倒是有個法子,但是太醫院還在試。”
“是用養的秋娘子曬幹之後,加以酒精炮製,然後濾汙穢,便可成藥。”
朱祁鈺有些疑惑的說道:“香娘子是什麼?”
陸子才深吸了口氣,猶豫了許久說道:“蜚蠊,身似蠶蛾,腹背俱赤,兩翅能飛。”
“蜚蠊、行夜、蛗螽三種,西南夷皆食之,混呼為負盤俗又訛盤為婆,而諱稱為香娘子也。”
陸子從冉思娘那裏,拿過一個小罐,打開讓陛下看了一眼,裏麵是活物。
朱祁鈺深吸了口氣,香娘子這名字好聽,但是翻譯翻譯就是蟑螂,而且是那種大個蟑螂。
他看到這東西,就打了個哆嗦,不過這是人工養的,很幹淨。
他並沒有因為和大蟑螂有仇怨,敵視蟑螂,而是低聲詢問道:“確認有效嗎?”
“有。”陸子才俯首說道:“《神農本草經》:主血瘀,症堅、寒熱,破積聚,喉咽痹。”
“隻是過去,都是用粉末,還要多加炮製,但是冉姑娘帶來這個用法,臣還在琢磨。”
冉思娘打播州宣慰司而來,乃是雲貴世代行醫,有點獨家醫術也是應該,據說那地方擅蠱,看來冉思娘的確是有點絕活。
朱祁鈺回頭說道:“冉姑娘。”
“妾身在。”冉思娘往前走了走,知道陛下想問什麼,趕忙回答說道:“西南夷民,用香娘子治胃痛已有百年之久,確實有用。”
“但是這香娘子入藥治好了胃病,卻有的時候會中蠱毒,所以就用酒浸泡。”
“直到到了中原,有了這燒酒,祛蠱毒之後,這藥才算是大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