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很有道理,戰爭的確是像豪賭。”
“但是朕以為,戰爭本身具有偶然,我們不斷的讓十二團營變得強大,二十個月枕戈待旦,日夜操練,設立講武堂,準備了無數的軍備,就是在減少這種偶然對結果的影響。”
“國之大事,在戎在祀,朕不以為戰爭等於豪賭,戰爭是為了迫使敵人屈服於大明意誌的嚴肅手段,它雖然有很多的偶然,但是一些偶然是可以避免的。”
“戰爭是一件很嚴肅的事,不應該和賭博畫上等號。”
朱祁鈺一直在盡全力消除戰爭中偶然因素對戰爭結果的影響,這一點上,無論是講武堂、大量放賞、整飭軍備、嚴肅軍紀,都是在消除偶然。
楊洪笑而不語,陛下做的很對,他沒有什麼可以諫言的地方,可能陛下對於謀略,不甚精通,可能不能運籌帷幄千裏之外。
但是陛下對大勢的理解,卻格外的深刻。
這和陛下治理朝政是一樣的,陛下不擅長陰謀詭計,更不擅長鬼蜮伎倆,但是陛下擅長陽謀,擅長大道。
陛下必須要能征善戰嗎?
對於楊洪而言,並不需要如此,大明有的是將領能征善戰,陛下隻要理解戰爭的本質,那就是英主了。
楊洪滿是笑意的繼續和朱祁鈺下棋,這眼瞅著馬上就要贏了。
興安咳嗽了一聲說道:“黑龍驅煙出水府,赤龍撣尾離昆岡;猛若蚊龍噴妖霧,煤若黑夜流桶槍;熾電轟雷欺然作,儲瓦頹垣摧若狂;天容墨墨鬱不樂,陽雀逃匿慘無光;滿地紅炸喂骨拙,劫灰頃刻隨風揚。”
“天火。”
“陛下勝。”
楊洪愣愣的看著興安,他不停的眨著眼,看著興安,拔掉了象征著他兵力的旗子。
天火是天雷打到了船上,引發了大火,導致他的船都被點燃,全軍覆沒。
邏輯上沒問題,戰爭的確存在偶然性。
但…這就輸了?
好離譜。
朱祁鈺麵色嚴肅的說道:“興安,去泡壺好茶…”
“是。”興安領命而去。
楊洪呆滯的看著大皇帝,低聲說道:“怪不得每次於少保走的時候,都是一臉怒氣,捶足頓胸,原來是因為這個啊。”
“可惜了,一盤好局。”
楊洪雖然已經卸甲歸田,現在做了講武堂祭酒,他的爭勝心已經很小了。
但是打了一輩子仗,他真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事!
朱祁鈺笑著說道:“娛樂,娛樂而已。”
楊洪無奈搖頭,喝了一壺茶,便去整理軍務了。
朱祁鈺站起身來,換了身平常的衣服,專門拿了個口罩,帶著興安和盧忠,向著市井走去。
他們從講武堂的後門出,便走進了人間煙火。
街道兩旁,店肆鱗次櫛比,初夏的陽光,灑在紅磚綠瓦之上,將本就顏色鮮豔的樓閣飛簷更添了幾分明動。
走在街上,身前、身後俱是一張張百姓臉龐,車馬粼粼,人流如織。
不遠處隱隱傳來商販響亮的的吆喝聲在攬客或者兜售貨物、偶爾還有一聲馬嘶長鳴那是驛卒或者馬鞍上插著軍旗的掌令官、路邊顯然因為討價還價出現了爭執,街頭小吃的香氣撲鼻而來。
現在十二團營出動,朱祁鈺每天操閱軍馬之事,迫不得已的停了。他隻能喬裝一番,帶著緹騎上街來。
操閱軍馬而不得,那就操閱一下京師好了。
上次這麼喬裝打扮,還是上次。
人間煙火,自然有朦朧的詩意,也會有色彩斑斕的畫卷。
朱祁鈺停下了腳步,眉頭緊皺的說道:“那是什麼人?”
“窮民苦力。”興安趕忙低聲說道。
興安不懂,明明是繁華盛景,陛下為何一眼就看見了那個穿著破爛草鞋,背著孩子,吃力的推著一輛獨輪木車的窮民苦力。
明明街道如此繁華,明明街上人流湧動,可是陛下一樣,就看見了那個已經漸行漸遠的身影。
“窮民苦力?”朱祁鈺的聲音變得森然了幾分。
輦轂之下,首善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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