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活兒是非常危險的,王複和趙榮領命便去了,回朝之後,也是日夜不輟,在九門值守,勉強可算作從龍之功。
現在王複為其背後的宗族也好,關係網、利益網也罷,他不是站在社稷的角度,在朝議上討論問題,而是站在自家的利益至上,他就不配站在奉天殿內!
朱祁鈺在太廟削太上皇帝號的時候,說的是先帝以社稷人民付正統,正統不能守,社稷人民付景泰,景泰能守之!
王複歎了口氣,摘下了自己的素金革帶,然後摘掉了自己的官帽,將自己的印綬放在了小黃門端來的盤子之上。
“草民王複,拜別陛下。”
王複重重的磕了一個頭,站起身來,拱著身子慢慢退後,退到了奉天殿門檻,才轉過身,離開了奉天殿。
這一去,恐怕就再無相見之日。
王複站在奉天殿外,看著奉天殿三個大字,再看著天日昭昭,重重的歎了口氣,他讀了一輩子的書,考了半輩子的功名,卻落得這般下場。
大明的奉天殿沒什麼秘密,今天朝議,明日就傳的滿大街都是了。
他不是被屈打罷黜,而是陛下念他舊功,饒了他一命。
這場奏對,他全麵敗北,比陛下直接一刀剁了他,還要讓他難受百倍、千倍!
無往不利的與民爭利,被駁斥的一塌糊塗。
王複在離開奉天殿之時,眉頭緊鎖,思考著殿上的種種,難道自己真的錯了?
興安拿著王複的官服和印綬回到了月台之上。
朱祁鈺點頭說道:“繼續議政吧。”
關於密州市舶司的討論,再次展開,反對者有,但是理由無外乎,宦官不可倚重、與民爭利、重商舍本逐末等等觀點。
朱祁鈺看他們爭吵不休,突然開口說道:“那這樣吧,密州市舶司本就私設,直接革除,將碼頭、倉儲、民舍、酒樓一並燒毀,搗毀便是。”
“陛下,萬萬不可啊。”蔡愈濟又站了出來,大聲的說道:“陛下,那可是十餘萬百姓衣食所係!”
但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擺在朝臣的麵前。
那些聚集在密州附近以海貿為生的百姓,怎麼辦?
不說整個山東,僅僅密州一縣,十萬餘人,這可是千家萬戶的生機大事,這要是一個處理不好,就是民亂大禍。
為何李賓言到了濟南,立刻就有人提著錢來送禮,妄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為何李賓言會看到一個歌舞升平的濟南府,無論是布政司官員還是按察司的官員,一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模樣?
其實歸根到底,朝廷這個事,不好處理。
革,則地方與朝廷,兩敗俱傷。
不革,你查辦了一批官員,下一批,不還是這個樣子嗎?
膿瘡挑破了,怎麼治,才是大問題。
礕如你說這屋子太暗,須在這裏開一個窗,大家一定不允許的。
但如果你主張拆掉屋頂,他們就會來調和,願意開窗了。
朱祁鈺直接拿出了皇帝的大殺器,擺爛
既然不同意開窗戶,那就掀屋頂好了。
蔡愈濟就是調和開窗的那個人。
很快就開始了朝堂從社稷的角度,確定了開窗戶的打算。
“至於市舶司如何建立,這個放到鹽鐵會議上討論。”朱祁鈺打斷了朝臣們的討論。
市舶司和宣府貢市,其實都是一種機構,宣府貢市的具體規章製度,已經定了下來。
市舶司與貢市有所不同,但是卻可以借鑒。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興安陰陽頓挫的喊著。
禦史楊一清站了出來,俯首說道:“陛下,臣有本啟奏,臣聽聞廣通王朱徽煠要造反了。”
啊,這…還有這種好事?
朱祁鈺一愣,群臣皆左右看看,陷入了一陣的呆滯之中。
終於有人要造反了?
“誰?”朱祁鈺疑惑的問道,他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這說的是誰。
廣通王是哪個?
楊一清俯首說道:“廣通王朱徽煠,岷王朱楩庶四子,太祖高皇帝庶孫。”
“廣通王私通賓客,交文武官員,及招陰陽術道一切左道邪說之人,在府中出入往來。”
“湖廣武岡州民叚友洪等十餘人,投入廣通王門下,以相師於利賓言,廣通王有異相,當主天下。”
“於利賓獻策,當趣據南京登殿,臣彈劾廣通王謀為不軌,乞行法司究治其罪。”
楊一清將彈劾的人,來龍去脈說的清清楚楚。
朱祁鈺終於理清楚了這裏麵的關係,造反這人,是朱元璋的孫子,和朱高熾同輩兒。
自從朱棣燕府起兵造反成功登極。
大明總有藩王想要效仿朱棣,但是卻沒有朱棣的才幹、也沒有朱棣所在的時代機緣,更沒有蠢到像朱允炆一樣的皇帝。
也有的是人想要當黑衣宰相姚廣孝,不斷的進言,比如朱瞻墡身邊不就有個長史宋案嗎?
朱瞻墡是聰明人,直接把長史押進京。
但是顯然這個廣通王朱徽煠,不是什麼聰明人,要到南京去登基…
自從靖難之役,漢王朱高煦之亂後,大明的藩王們,被兩次大規模削藩,大明的藩王從新帝登基三年內不得入京,再到去王府校尉,再到現在出王府的大門,都得通稟皇帝,還會吃一頓訓斥才會被允許。
但是除了靖難之役之外,其他的造反,都整的跟開玩笑一樣。
“可有依據?”朱祁鈺坐直了身子,認真的詢問道,可不能空談。
終於有人跳出來了。
禦史楊一清俯首說道:“有廣通王私鑄金銀幣三枚。”
朱祁鈺讓興安將三枚金銀幣拿了過來,看了半天說道:“他這個還寫的玄元元年鑄?廣通王他還改年號了?”喵喵尒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