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剌人要南下的消息,再次傳遍了整個京師,大明皇帝下旨停止休沐,立刻朝議之事,立刻就在京師喧囂塵上。
大家都議論紛紛,有些人擔憂,有些人磨刀霍霍,有些人則是哀歎準備收拾離開,有些人則是抱著一絲僥幸。
各個詩社立刻再次開始了類似於布仁行惠議類似的社論,但是這次的社論,至少已經沒有投降派,大肆鼓動割地、賠款討瓦剌人歡心的社論了。
投降的呼聲,會被殺頭。
次日起清晨,九天宮闕的宮門,緩緩打開,朱祁鈺依舊是騎著白馬到了奉天殿下馬。
朝臣們點卯,大漢將軍檢查攜帶之物,才放朝臣入了奉天殿。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群臣俯首行稽首禮。
這是新年之後第一禮,自然要三呼萬歲,平日裏都是陛下聖躬安。
“平身。”朱祁鈺深吸了口氣說道:“前方發來急報,瓦剌賊心不死逞凶,意欲犯邊,今日召集諸臣,商議退敵之策。”
朱祁鈺坐直了身子,今天朝議就是此事。
之前就已經傳下去了。
於謙率先出列,俯首說道:“陛下,臣以為京營茲事體大,實力未複,不可擅動。宣府總兵、昌平侯楊洪,可堪重任。”
“大同也有郭登坐鎮,若是陛下不放心,可讓京師總兵、武清侯石亨前往大同鎮守。”
於謙還以為陛下要親征,率先提議。
大明京營一旦出動,必然是皇帝親征,比如朱棣五次北伐、朱瞻基平定漢王之亂,朱祁鎮跑去迤北送菜,都是皇帝親征。
於謙不認為大明京營此時出京,是個好事。
大閱上,操演軍士,都能被火門槍的火藥迷了眼,要是出征,前途未卜,這陛下要是此時親征,怕是又要出大事。
於謙不反對皇帝親征,但是那要做完全的準備。
尤其是京師講武堂已然設立,陛下整飭軍備之心,勢不可擋,但是現在,不是個好時機。
朱祁鈺對於此時京營的實力,心中有數,攻守之勢,依舊是瓦剌攻擊,大明防守的狀態。
他點頭說道:“瓦剌此次前來,朕以為瓦剌抱有試探之心,逼迫朕達成城下之盟之意,更甚於破城掠地。”
宣府那麼好拿下,也先抓到朱叫門,八月十五到十月份這一個半月,就先拿宣府了。
“至於大同府,朕以為郭登可堪重用,無須調任石總兵前往。”
“石總兵在京師,整飭操練十團營軍馬,也是頭等大事,耽誤不得。”
石亨原來以為自己有仗可以打了,結果陛下讓他練兵,他也知道,邊軍守城有餘,進攻不足。
想要滅國之戰,還是得靠京師的十團營。
於謙也是鬆了口氣,在他看來,陛下有點急於求成,這次沒有火急火燎的要親征瓦剌,他也是放下了心裏的一顆大石頭。
自知之明這四個字,看起來簡單,但是做起來,何其困難?
於謙振聲說道:“臣以為,應該傳詔韃靼、兀良哈兩部,不得助紂為孽,若是此次韃靼不思悔改,為虎作倀,協同瓦剌,進攻我山外九州!”
“臣以為,待有一日,掃庭犁穴,韃靼部也在其中!”
分而劃之,從這次開始,於謙已經開始了他的滅虜三策的下策。
“臣聽聞,近日瓦剌部與韃靼部爭大汗世子之位,可以此為契機。”
於謙從來不是一個提出問題,而不給方案的人,他早就想好了,怎麼讓瓦剌人和韃靼人兵戎相見。
於謙的上中下三策,最次的一策,也是要不戰而屈人之兵,讓瓦剌失去進攻大明的能力。
“四夷館脫古今天在殿外候著嗎?”朱祁鈺點頭問道。
禮部右侍郎儲懋出列說道:“四夷館韃靼台吉脫古思猛可,在殿外恭候多時。”
朱祁鈺點頭說道:“宣。”
脫古也請求朝見好幾次了,脫脫不花準備的賀禮,一千匹種馬五千匹四歲戰馬,已經到了長城下,正在盤點入關了。
脫古並沒有批左衽,散發上殿,而是穿著使臣朝服,正衣冠走入了殿內。
他的母親是兀良哈部酋長沙不丹的女兒,兀良哈部對大明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脫古尚漢學,也懂禮數,若非他耳上有耳洞,大家根本看不出來他是韃靼人。
脫古從殿外拾級而上,走進了殿內之後,行三拜九叩之禮,俯首說道:“臣脫脫不花子脫古,四夷館通事,拜見四海一統之大君,大明大皇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脫古是四夷館八品通事,禮節上倒是挑不出毛病來。
“平身。”朱祁鈺點頭說道。
這個打扮才對嘛,披頭散發,坦胸露乳,還批左衽,一副我就是蠻夷的模樣,別說朝臣不待見,朱祁鈺也不待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