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點了點頭,臉色鐵青地道:“A級任務就是格殺勿論。”
“那些孩子犯了什麼罪,為什麼要殺了他們?”展昭眉頭緊鎖,他實在無法接受,竟然會有這樣的所謂任務,從一開始就要讓一群荷槍實彈的大人去殺死未成年的兒童。在他看來,保護弱小的兒童是每一個成年人與生俱來的責任,即使不保護,也不應該殺戮。因為他們還小,他們有受教育和改正任何錯誤的權利。沒有任何組織或個人有權利剝奪他們的生命!
白玉堂盯著展昭的眼睛,神情嚴肅地搖了搖頭。
“什麼?”展昭訝然。
白玉堂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展昭皺眉道,“因為任務需要保密,所以不能說嗎?”
白玉堂搖了搖頭,“我說我不知道,是因為我本來就不知道那些孩子犯了什麼罪。就連那個境外家庭到底犯了什麼罪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他們手中有武器,家裏藏有大量毒品。但是即使他們手無寸鐵,並且看上去跟一個普通家庭一模一樣,我也要殺了他們。因為我們是軍人,我們隻負責執行任務,不能問任何跟任務無關的問題。我們是武器,並且在大多數時候,我們要忘掉自己是一個人。”
展昭的心情愈發沉重起來,他盯著白玉堂的眼睛,輕輕搖了搖頭,歎道:“怪不得你會PTSD,我想很多特種兵都有跟你類似的心理創傷吧。畢竟人性本善,讓一個人忘掉自己是人,實在是太違背人的本性了。對你,尤其如此。”
白玉堂笑了笑,對展昭道:“謝謝理解。我還是說說那個任務吧。其實那天本來一切正常,我已經做好了準備去違背我的本性了。可是在最後關頭,整棟房子的人都殺光了以後,就剩下了那個十三歲的孩子。他當時藏在一間馬廄裏,我們的組員有六個人,我當時命令他們將馬廄圍住,然後弄開了門。然而就在進門之後,我發現那孩子正跪在地上淚流滿麵地看著我,看到我拿槍對著他,他的眼睛——”
說到這裏,白玉堂沉默了。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一直過了快有五分鍾,白玉堂才再次開口,“那雙眼睛,我永遠都忘不了。那種絕望,痛苦,憎恨,甚至還有一些懵懂。我覺得那雙眼睛跟一般的十三歲孩子的眼睛沒有任何不同,除了一點,那就是我必須殺了他。我當時就覺得很可笑,我想,就算他真的十惡不赦,為什麼一定要我來殺他?為什麼不能抓住他,讓他去他該去的地方。這麼小的孩子,怎麼就必須死了?”
說到這裏,白玉堂再次沉默了。不過這次展昭沒有等太久,便聽到了白玉堂發出了輕輕的笑聲,“其實我這麼說也隻是自欺欺人。所有任務都是事先經過調查的,既然決定殺了他們,就一定有必須殺了他們的理由。他們是沒有機會去少管所,甚至是監獄的。這些理由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一定有這樣的理由。”
白玉堂話音未落,展昭卻突然問道:“你真的殺了那孩子嗎?”
白玉堂盯著展昭的眼睛,點了點頭,“我真的殺了他。但是在殺他之前,我的確已經決定放棄任務了。”
展昭一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白玉堂閉了閉眼睛,答道:“因為在我看到他那雙眼睛以後,突然問了自己很多問題——情報會不會有錯?他會不會是無辜的?我可不可以先不殺他,把他抓回去就好?雖然後來的事實證明我這些問題都傻透了,但是當時的我的確因為這些問題猶豫了。就在我猶豫的一瞬間,那個小孩突然拿出了一顆手|雷,向著我扔了過來。我躲過了手|雷,同時開槍打死了他,但是我來不及阻止手|雷爆炸。”
說到這裏,白玉堂隨手指了指自己的腹部,輕描淡寫地道:“那小子給我留下了一道永久性的傷疤,如果那塊碎片再往上移動五厘米就會射穿我的肝髒。我命大,養了不到一個月就沒事了。但是那次行動讓我失去了一個組員,那孩子是組裏年紀最小的,那次是他第一次執行特別任務。他被手|雷爆炸的碎片擊中了腿部的大動脈,流血流了十幾秒就死了。”
說到這裏,白玉堂看了看展昭,隻見對方的臉上已然是一片凝重,便笑道:“我因為一時的善念,害死了我的戰友。從那次任務之後,我就不能再執行任何特殊任務了。因為每次拿槍麵對任何一個人,我都會想起那個小孩的眼睛。我沒辦法控製,最後隻能退役。後來我看過心理醫生,有一個醫生跟我說,其實在我的潛意識之中,依然認為當時不殺那個孩子的決定是正確的。所以才不願意再拿槍麵對任何人,因為我已經不想再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