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興二十九年的大年三十,才過寅初(淩晨三點),紫宸殿外,閉目吐納了一整夜的聖上睜著雙眼,眼中混沌一片。
他眼前雲霧繚繞,彩光閃爍。
這便是仙境?
那為何仙人不許他多看,叫他拚命也看不清楚?
聖上眼前的風景淡去,他眼中的混沌也消散了。
他看清了麵前的景色。霧沉沉的冬日淩晨,漫天烏雲籠罩,看不見一絲月光星光,皇宮失去了平常的輝煌,宮殿大路皆餘幾盞燈火,和著枯枝在寒風中搖擺。
又是這無趣的人間。.伍2⓪.С○м҈
聖上吐出一口濁氣,站起身。
坐在聖上身後打盹的曹太監早被小內侍推醒,此時忍著不適亂跳的心髒恭敬上前,給聖上披上黑狐皮的大氅。
如此寒冷的冬夜,聖上在盤坐吐納時,身上竟隻穿了一件夾衣。
“今日都有什麼事?”聖上仍未從仙境中回神。
聖上一張口,口中噴出濃重惡臭的氣味,正噴在曹太監麵上。
可曹太監麵上半點兒不適都沒露出來,用一貫對聖上的語氣笑道:“今兒是除夕,陛下要在含元殿開大朝會,率百官祭祖,午時二刻於含元殿開宮宴,宴請百官。”
“哦……”聖上隨意點點頭,邁入殿中。
每每深夜吐納後,聖上總是覺得身上黏膩,紫宸殿內早有準備好的水,裏麵泡了天師調出的藥汁,以供聖上沐浴、放鬆。
連換了兩池水,聖上才躺進藥浴桶中,問:“有什麼事?”
曹太監笑眯眯道:“陛下,靖安伯和諸位將軍已帶人入宮了,靖安伯想來給聖上請安。”
聖上一笑:“這賈瑚倒是有心。”他擺手:“讓他去罷,朕今日沒工夫見人。傳朕的話,朕知道他忠心,等他出孝,朕不會虧待於他。”
曹太監往後再一擺手,便另有太監出去傳話。聖上本閉上了眼睛養神,察覺曹太監似還有話,便不耐問:“還有什麼事?快說!”
訕笑兩聲,曹太監小心道:“陛下,今日宮宴,您看瑤妃娘娘和五殿下六殿下三位是……”
明知聖上現厭極了這三位,可該提他還是得提一嘴。不然等人齊了,聖上忽然想起來卻見不著人,那便是他這六宮都太監的罪過。
瑤妃忽然不想借他的力了,連五皇子六皇子兩個在素安殿受盡折磨都不問一聲兒,也不知這賤人在弄什麼。讓聖上一時心軟想起她,倒不如他現在提,聖上厭煩,今日自然不許她出現。
聖上果然皺眉:“瑤妃對上不恭,五皇子六皇子學業不精,不敬君父,朕命他們好生反省,宮宴不少這三個人,罷了。”
曹太監心頭暗喜。
聖上又冷哼一句:“今日有事,別叫他們給朕添亂!”
曹太監咂摸聖上這句話的意思,心頭那點喜悅消失不見。
聖上這意思……倒不知是真覺得瑤妃母子三個麻煩,還是想在今日保全他們。
聖上縱容太子謀反,要讓太子入彀,今日還不定是何等場麵。瑤妃母子一無智謀二無人手,放出來可不就是丟命的份兒。
想及此處,曹太監倒後悔和聖上提這麼一嘴。
他拿了瑤妃二十萬銀子,瑤妃還不知怎麼恨她。真叫瑤妃有機會起來,不是給他自己找事兒?
曹太監後悔不及。
略泡了一刻鍾,聖上從浴桶中起身,還是覺得身上有燥熱未消,看時辰還算早,便命:“抬兩個人來。”
曹太監拍兩下手,不一時,幾個內侍送了兩個花容月貌的十五六歲宮女過來。
能得聖上一夜臨幸,對於宮女來說,本應是天大的喜事。可被送進來的這兩個小宮女花朵兒般的麵上除了敬俱驚慌外,並無喜悅之色。
聖上如今經常讓宮女侍寢,本來她們都羨慕被送到紫宸殿的姐妹們,還有人拿銀子賄賂公公想早些被選上。可被聖上寵過一回的人再沒被召幸過第二回,也沒等來晉封旨意,她們便覺出不對。
還有些人被送過去再也沒被送回來,她們想和公公打聽,可不管送去多少銀子,公公都惡狠狠地不許她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