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 和尚(3 / 3)

賈瑚道:“已命人去了。”

溫瑛點頭,便攜小輩們到了長鬆院,王宜靜正又是看著人安置東西,又是顧兒子又是顧女兒,又擔心丈夫,又焦心太醫還不來,恨不能一個掰做八個使。

見溫瑛來了,王宜靜忙迎上去,哭道:“幸虧是來嫂子家裏!若隻剩我一個,我可真不知道怎麼辦了。”

“你先別哭,已經到了,過幾日就好了,你這麼哭著,我也不好問你都是怎麼回事兒,不是耽誤工夫?”先幾句話把王宜靜情緒壓住,溫瑛一句句問她,“妹夫是怎麼病的?蟠兒和寶釵又是怎麼病的?都嚴重不嚴重?”

“我們老爺是素來身子不好,路上折騰一回就越發……”說了兩句,王宜靜又忍不住落下淚,忙拿帕子抹了,“蟠兒,蟠兒是因……哎,這叫我從哪兒說起?”

溫瑛把她扶在椅子上坐了,遞給她一杯茶,道:“你別急,慢慢兒的說。”

王宜靜想想,哽咽道:“寶釵不是素有個病在身上,不時便要發作?我們給她治了這幾年也未見好。誰知這回往京裏來之前,門上來了個和尚,說能治寶釵這病。他說寶釵這是從胎裏帶來的一股熱毒,吃尋常的藥是不中用的,又給了個方子,要春天開的白牡丹花蕊、夏天開的白荷花蕊、秋天開的白芙蓉花蕊、冬天的白梅花蕊各十二兩,到了次年春分,將這四樣花蕊曬幹,和成末子一齊研好。還要雨水這日的雨水、白露這日的露水、霜降這日的霜和小雪這日的雪各十二錢。把這四樣水調勻,和藥末子和了藥,再加十二錢的蜂蜜,還有十二錢的白糖,丸成龍眼大的丸子,須得盛在舊磁壇內還要埋在花根底下。發病時就拿出來吃一丸,用十二分黃柏煎湯送下,寶釵這病就不發了。”(注1)

王熙鸞也在旁邊,越聽心中越警覺。

和尚已經到了薛家,那是不是也快到林家了?

溫瑛聽了一大堆的花兒朵兒雨兒雪兒,心裏也急了,問:“那這古怪的藥方子和蟠兒寶釵的病又有什麼關係?”

王宜靜哭道:“正是因為和尚說的這藥方子,我和老爺都信了,蟠兒也記在心裏,不是要白露這日的露水十二錢?白露那日我們正在船上,蟠兒急著要去接荷葉上的露水,我眼錯不見,他就掉進水裏了!好容易撈上來,前後都不靠岸,幸好他素來身子好,燒了幾日好歹退了燒,可弱到了這會子還沒好!”

旁邊諸人聽了薛蟠是因這等緣故病的,不由皆是歎息。

溫瑛也歎道:“蟠兒這孩子也太心急了,且不說這藥方管用不管用,便是真管用,哪兒有那麼巧的一兩年就全了呢?”

王宜靜哭得伏在溫瑛身上:“我也這麼說!嫂子你不知道,這一路上老爺身子不好,蟠兒落水發燒,寶釵被嚇著了,也發了幾日的熱,好容易好了些,那‘熱毒’又發作了!我這一路就沒安生過一日!”

溫瑛忙安慰她道:“都好了,都好了,你們就安心住下,太醫馬上就到,養上一段日子,總會好的。”她看王宜靜止不住哭聲,隻能道:“孩子們都還在呢,妹妹,你好歹先撐著些兒。”

“嗯,嗯,是,是……”王宜靜忙著抹淚,要抿出笑兒見王家的小輩。

溫瑛幫她把淚擦了,命:“快給姑太太打水洗臉。”又和杜雲華王熙鸞等道:“你們都各自回去罷,老大媳婦老二媳婦,家裏的事我就先交給你們了。鸞兒鳳兒,去幫看著點你們寶釵妹妹。”

四人都應下,溫瑛又出門和等在門外的賈瑚等道:“瑚兒,今日請你和璉兒來一回,偏事兒成了這樣,招待不周,蟠兒既病著,想來好之前沒法兒上學,你們就先回去罷。昀兒,你也回去讀書。”

賈瑚道:“若有能幫的,請嶽母大人盡管開口。”

溫瑛笑歎道:“不過是請大夫吃藥,沒什麼別的事兒,外還有戶部銷賬和薛家生意,你還沒出孝呢,有心也沒法兒幫,回去罷。我叫鸞兒送你。鸞兒?替我送送你瑚大哥。”

賈瑚忙道:“多謝嶽母大人。”

溫瑛搖頭:“我也沒精神了,你們去罷。”

長鬆院在東北角,離南麵正門角門都遠,但旁邊便有一角門,出入十分方便,賈瑚等盡可從這邊角門出,令人把馬牽到這邊。

但不約而同的,王熙鸞沒把賈瑚等往東北角門處請,賈瑚也沒說要從那邊走,賈璉溫修昀隔著幾丈跟在後麵,都當自己是聾子瞎子傻子。

“和尚還真來了。”沒和賈瑚說什麼甜言蜜語,王熙鸞頭一句就說和尚,“你在孝中不方便,我找機會去林家長住罷。”

“也好,如今王家人多事多,你到林家去清淨幾日也很好。”賈瑚低聲問,“你家那個……可還老實?”

王熙鸞微微一笑,聲音也低到幾不可聞:“她每天被我纏得半點兒空都沒有,就是要做什麼也沒時間。若是她晚上行動,白日裏我必然能看出來她精神不濟的。”

說完這些,兩人方說了幾句讀書日常的話,王熙鸞從袖中拿出一個打著結子的小玉壺,放到賈瑚手上,笑道:“正好兒昨兒打好了,還想著什麼時候給你。”

賈瑚把這玉壺揣到懷裏,笑道:“多謝鸞妹妹。”

定安伯府東北角上直忙亂到深夜。

王子騰又是亥初(晚上九點)才到家,聽人說了薛家的事,便往長鬆院去看薛良,兩個先把正事說了。

薛良道:“本想著來京把這幾年的帳都銷了,誰知身子不爭氣,病成這樣,隻能讓底下人去辦,還多勞大哥替我看著些兒。”

王子騰道:“這是小事,你且安心把身上養好罷。”看薛良麵色灰白,說一句話就要喘一口,王子騰並非那等蠍蠍螫螫的人,也不免囑咐:“你都這樣了,還是萬事少操心為好。”

薛良勉強笑幾聲應下,又歎一聲:“把蟠兒上學也耽誤了。”

王子騰皺眉道:“那和尚究竟是何來曆?怎麼他說你們就信了?花蕊雨水製成的藥可不可吃還不一定。寶丫頭身上不好,京裏有的是好大夫,多請幾位看看。”

薛良歎道:“我們也是‘病急亂投醫’了。但那和尚還真有些神妙之處。”

“怎麼說?”王子騰問。

薛良道:“那時我們驟然聽了這方子,心裏也疑惑不肯信的,又怕這和尚有什麼古怪,所以等他走了,便悄悄命人跟在後頭,看他要往哪兒去。誰知人跟了半日回來說轉眼就不見了,不知去向,連個影子也無。我聽這話不信,走之前命人全城找了幾日,也沒找見影子,可見這和尚是有些神通。”

王子騰隻道:“神鬼之說最不可信,不然我身上成百上千條人命,怎不見半夜來索我的?”

薛良咳嗽幾聲,笑道:“那是因伯爺身上人命都是因保家衛國而來的,伯爺忠義,那些鬼魂也不冤,怎敢來找伯爺。”

王子騰笑了幾聲,起身道:“天不早了,你歇著罷。”

他出了門,聽得夫人就在後麵,便等了溫瑛一會兒,夫妻兩個一同回房,路上又說些薛家事,王子騰道:“從前看妹夫是個難得的穩重人,如今他怎麼也糊塗了。”

溫瑛道:“做爹娘的不都是這樣?當日佑兒傷重的時候,我看老爺也沒少燒香拜佛。”

王子騰被她一句堵沒了話,隻好問:“那這什麼丸藥咱家也幫著弄?”

溫瑛笑道:“不過是花蕊雨水露水,都不是稀罕東西,讓她們年輕小姑娘帶著丫頭們弄去唄,若真管用,寶丫頭也能少受罪了。”

這時,王佩院中臥房內,柳如眉紅著臉,眼中沁淚,轉過臉不看王佩,委屈道:“什麼叫看著賈將軍臉紅了?分明是,是……”

柳如眉一哭,王佩心內別扭酸意早都不翼而飛了,他慌忙道:“不是,我就那麼一說,你……你別傷心,別說了,我不疑你。”

柳如眉平素軟和,此時卻倔:“我偏要說!憑什麼不說!”

她索性直視王佩,直起身道:“還不是因為你昨晚……你昨晚那樣!我想起來才……再說,那賈將軍是生得好,可他眼神兒和鬼似的,看著他不臉白就算膽大的了,誰還臉紅呀!”

王佩:“……哈哈哈哈哈哈哈!”

柳如眉惱得錘他:“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王佩把柳如眉抱住,任她怎麼掙紮也不肯鬆手,笑道:“好奶奶,好媳婦,好如眉,是我錯了,我怎麼才發現你這張嘴這麼厲害!”

*

薛良病得不輕,在長鬆院養了半個多月,才逐漸好轉,能拄著拐在院子裏走動。

被十二分的精心養著,薛蟠薛寶釵也日漸好了。

這一日,溫瑛正在發愁十月二十八要不要去賈家——不去不像樣,可若去,那衝喜的小姑娘才十二,她實在不忍——便聽丫頭慌忙回報:“蟠大爺把玥姐兒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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