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調任(1 / 3)

因賈赦是去歲十月十九去世,到得今歲一月末榮國府才出熱孝,按著規矩,賈母張問雁等皆不能入宮朝賀,是以今歲榮國府的新年過得十分低調。

寧榮二府雖並非一家,但賈赦和賈敬卻還未出四代,賈敬要給賈赦服喪五個月,因此寧國府賈敬和賈敬夫人除夕那日也未曾入宮。

無戲酒無宴飲,領著族中子嗣肅穆祭祖畢,賈母便攜寧榮二府子孫回榮國府,給下人放了賞並受了子孫們的拜年後,命寧國府賈敬賈珍等並族中人都自回去守歲,她則和榮國府子孫在榮慶堂內安靜守歲,各人麵前唯有素食素酒。

人少,又都是自家人,沒那麼些避諱。

賈母坐在上首,賈瑚賈政張問雁王宜和等分男女各在下首坐了,一麵隨意吃喝,一麵說些閑話,不似往年張燈結彩花團錦簇說笑爆竹聲不絕。屋內陪伴的丫頭婆子們也都小心服侍。

“親家老爺這回是立了大功啊。”賈母愈發年老,喜好熱鬧,今年過年這樣冷清,她自然心頭有些哀意,看著賈瑚歎道,“隻可惜佑兒這孩子怎麼傷了。我記得咱們庫裏很有幾支好人參,等明兒往承德派幾個穩妥人送去,問候問候,若有什麼能幫的就幫。”

賈政眉心一動,心道王家分明也是他的親家,現今老太太倒是隻和瑚兒說了。他不由看向王宜和。

王宜和感受到賈政的目光卻做不知,心中隻惦念病在床上起不來身的賈珠。

回來養了兩個多月,怎麼珠兒的身子未見好,還越來越差了?

都已是禦醫來診治開的方子,怎麼珠兒就是不見好?

賈瑚把賈政王宜和神色盡收眼底,心內隻一笑,應下賈母說的話。

賈母又和張問雁道:“我看你近些日子身子好多了。”

和兩個多月前賈赦剛去世那幾日比起來,張問雁確實是好得多了。她仍穿著重孝,發上都是素銀簪子,渾身上下除了白色就是青色,但麵色卻沒被滿身青白襯得黯淡。

她眉眼舒展,眼裏也有光了。

現是在孝中,不好說笑,偏又是過年,不能苦著臉,張問雁麵上掛著得體的微笑,回道:“托老太太的福,將養了這些日子,確實是覺得身上好些了。”

賈母也微笑道:“好了就好,等你什麼時候大好了,我再把賬本對牌給你。”

說完這幾句,賈母暫沒了話。

內中張問雁賈瑚賈璉是守夫孝父孝,不好說笑,賈政王宜和自然也不好說什麼,賈元春陪坐在賈母身邊,唯端坐微笑而已。還有賈迎春賈寶玉不過虛歲三四歲,正是不知事的年紀,剛好在這等場合湊趣兒的,但也因他們年小,早早便被乳母們各自抱回房中歇息了,不在這處。

還有賈琮——就是衛姨娘衛翡翠的孩子,賈母讓賈瑚給他取名兒,賈瑚想起原書中這孩子似乎叫賈琮,便依原書起名為“琮”——不過才出生兩三個月,放在衛姨娘身邊養著,衛姨娘要照顧孩子便沒來。

賈赦生前算上衛姨娘共有四五房姨娘,不下十個收用過的丫頭。賈赦去後,所有丫頭張問雁都給了嫁資放出去命自嫁,下剩四五個姨娘,除衛姨娘外有三四十歲年紀大了的,也有二十七八歲不算很大的。

三四十歲的姨娘張問雁自然留下,那兩個二十來歲的,她也一一問過各人誌向,聽得都願意出去,便都給了身契命自嫁。

張問雁往外放丫頭時,賈母沒說什麼,但看連有名分的姨娘她也往外放,賈母便有些不喜歡。

她找了張問雁道:“她兩個畢竟服侍你老爺十來年了,還有名分,又不是那幾個丫頭沒名沒分又年輕的,放出去就罷了。現連姨娘都放出去,外人見了還以為咱家連兩個人都養不起!就是她們放出去對你有什麼好處?你不怕人說你不賢德,你老爺才走,你就容不下人了?你平素的多思多心怎這時候沒了?她兩個一貫老實守分,又不是那等無事生非惹人嫌的,你老爺都沒了,你把她們留下能怎地。”

賈母話音裏都是不滿,張問雁卻不似從前一般對賈母唯命是從。

她態度仍然恭敬到萬分,說出來的話卻和賈母想的不一樣。

“老太太,正是因她兩個一貫老實,本分服侍我,從沒起過壞心,我才想把她們放出去。”張問雁低頭道,“她們都還沒到三十,是不算年輕,可也不算很大,若出去還能和一般人家聘做正頭夫妻好好過日子,不比在這裏苦守著好?”

賈母沉了臉:“你的意思是夫死守著不該?”

張問雁那時身上還未好,麵色仍透著青白,身上也虛。

賈母發怒,她扶著丫頭的手顫巍巍站起行禮,道:“求老太太息怒,兒媳並無這等意思。老爺走了,兒媳是正妻,理該守一輩子,可那些姨娘都無兒無女,不過侍妾,沒必要非得守著。既然她們甘願舍了這裏的錦衣玉食出去過日子,那強把她們留在府裏我心內著實難安。”

賈母盯著張問雁看了一會兒,道:“好,你現是當家的太太,將軍之母,不過幾個姨娘,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

張問雁心下一沉,抿唇應下。

她回到屋中後,到底心裏不安,命人請了賈瑚來把這事說了,擔憂道:“我怕老太太是生了我的氣了。瑚兒,你說這事我……”

賈瑚聽了不說別的,隻問:“母親為何想把幾位姨娘放出去?”

張問雁看向賈瑚,賈瑚道:“母親隻管照實和我說。”

想了一會兒,張問雁歎道:“都是苦命人,她們跟了你們父親這些年,是衣食不愁,可苦卻沒少受。一人沒了個孩子,一年見不著老爺一次,還動不動受別人的氣。如今老爺死了,她們更沒個盼頭了,我還有你和璉兒是太太,她們有什麼?往後她們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在我身邊服侍外,別的時候連院門都出不去,什麼意思?所以我想趁著她們還年輕,能放出去就放出去罷。”

說完,張問雁略帶緊張看著賈瑚。

賈瑚道:“母親想得不錯,我也是這樣想。”

張問雁愣了好一會兒,問:“那老太太那裏……”

賈瑚道:“我去和老太太說,母親不要擔心這事了。把她們放出去算咱們府上積德。”

張問雁點頭,到底一歎:“年後就要和老太太住,我不收著些兒,倒又給你惹出事兒來了。”

賈瑚道:“母親這樣很好。”

聽得這話,張問雁又怔住了。

賈瑚想想,問:“母親是真想和老太太住在一處?”

張問雁張張嘴要說話,賈瑚道:“母親想好再說。”

“隻說按我自己來想,若父親還在,叫我去和他住在一起,我是一萬個不願意。何況老太太是婆婆,母親是媳婦,就算不住在一處都免不了要日日去服侍,住在一處不是更累?一言一行都有老太太的人看著,母親是真願意還是?”賈瑚問得更具體了些。

張問雁麵色越發蒼白,最後喃喃道:“我自然是……能自己住,誰不想自己住?”

“可老太太那麼問我,我那時若說想單獨住在一處,不是……”張問雁說話聲音越來越小。

“既是這樣,我替母親辦這事。”賈瑚起身,最後留下一句話,“還是上回說的,我和鸞兒璉兒都隻想讓母親好好活著。父親已死,家裏是我當家做主,母親不用再和以前一樣小心謹慎,壓著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