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北萬民泣血控訴:大明自太祖以來,尊賢下士,成風兩百年,遂有太平盛世。蘇北更為首善之區,民風淳樸,少有災荒。然近期伍興假梁國公之名,私自南下,大肆殺掠,實為率獸食人。伍興狡詐,名曰推行減租減息官紳一體納糧,然實則為屠戮官紳,為己謀財。有鄉紳張氏,為伍興惡徒何鳳山所擒,何鳳山問其是否知罪,張某曰不知。何鳳山乃遍抓張氏宗族子女,令曰,本將軍鼓勵告發,爾等皆有罪,當殺,但若嫡子舉報父母,庶子舉報嫡子,則可減刑。於是,嫡子告父,庶子告嫡,親屬再無親情。張某終被斬首,家財盡墨。張某之事,蘇北平常。”
“人間慘劇,罄竹難書。且張某縱然該死,也當送交國公,交付有司,豈有鎮撫使自行殺戮之理?若如此,豈非唐之藩鎮重現人間?且張某在鄉素行善事,修橋鋪路施舍衣棺,乃人所共知之事。縱使有錯,錯不致死!國公為社稷棟梁,料當不容此等之事。蘇北萬民泣血上告,請誅酷吏伍興,平民心,解民怨,如此方為盛世太平之道。”
這份不知道用人還是動物血液寫成的文書,乃是書寫在一幅巨大的綢絹之上,上麵星點淋漓的鮮血,已經有些變成了黑色,看上去張牙舞爪,令人心驚膽戰。
控訴的詞句後麵,是數百位蘇北、淮北地區有頭有臉,或者是自認為有頭有臉有些聲望地位人望的官紳們的簽名。當然,簽名上少不得要寫上自己的科甲年號,曾任官職等等。
自然,這份文書不是什麼緊急軍報,但是,卻和西線來的戰況一樣,擺在了李守漢的簽押房文案上。讓李守漢頗為惱火。
“這個伍興!還嫌老子這裏不夠亂,不夠焦頭爛額是吧?!”
李守漢手裏拿著這份用鮮血寫成的萬民狀子,口中不住的罵著此刻正在蘇北江淮一帶的伍興。突然間,一段文字映入了他的眼簾:“蘇北善人李某,田租隻取四成,唯靠出租牛馬農具過活,或自修水渠,賣水度日。何鳳山竟以起出租農具牛馬賣水過貴,令其自贖其入。李某不許,則殺之棄市。”
自贖?怎麼樣的自贖?李守漢對此發生了一點興趣。
一旁有人為李守漢解釋。所謂的自贖,也就是讓這個出租牲畜農具,出售灌溉用水的地主,將高於市價的部分,退回給農民。結果,這個出租農具牲畜,出賣灌溉用水的經營地主李某,以及和他一樣從事類似活動的大小地主們,被這種算細賬的行為算得叫苦不迭,哭天搶地。像李某這種被何鳳山明正典刑的是一位,還有大把的地主,見到送來的足以讓自己賣了老婆孩子房屋田地店鋪都未必能夠還得起的債務,一咬牙一跺腳采取了一種很高尚的方式——自殺。
“這個伍興該不是也是穿越者吧?這廝的招數,怎麼那麼像被無數有良心的曆史學家們大罵的,沒人性,沒天理的土改過程當中的減租退押嗎?”李守漢嘴裏咬著筆,心中無奈的思忖著。“這些招數不是穿越者不會啊!這廝,如此的大膽盜版,不怕韶山衝有人找他要紅燒肉做版權費?!”
按下李守漢懷疑臨沂鎮撫使伍興疑似穿越者不表,我們將目光暫時拉回到伍興這一邊,看看他在蘇北江淮一帶是如何攪動的天怒人怨,“民”怨沸騰的。
臨沂鎮撫使的客廳中,高朋滿座,鹿瑪紅範小增廖冬至何鳳山齊聚一堂,如果不是鹿瑪紅和伍興臉上都略微有些尷尬的神色,幾乎讓人以為這幫人湊在一起是要歡度春節。當然,雖然已經盡力的不親假親,不近假近。鹿瑪紅還是一不小心就表露了自己的不滿,隻見她微笑著對伍興說:“伍鎮撫,聽說昨日荊姑娘無故被打,這可不太好,雖然隻是一個妾,但是南中律法,妾也不能隨意打罵。”
伍興嘴角抽搐了一下道:“她開罪了李夫人,豈能不家規處置。我可不是那毛文龍,袒護自己幹子義孫,以至於跟袁崇煥鬧到不死不休的地步。當然,伍夫人也不是那袁崇煥,更不會攔喉與我一刀對吧。”
伍興的話讓範小增臉色一變,他知道伍興的話是有所指的,當年袁崇煥與毛文龍衝突,就改了物資的運送路線,規定所有物資都要過天津,掐住了毛文龍的補給命脈。毛文龍大怒,大罵袁崇煥同室操戈,攔喉與我一刀。而前不久鹿瑪紅變相威脅要斷了伍興的補給,伍興談這話,意味很明顯,那就是表露對之前事情的不滿。這要是談下去,那作戰會議可就沒法開了。
所以範小增連忙一頓咳嗽,這頓咳嗽倒不是裝的,他身體一直不太好,經常咳嗽。這陣咳嗽打斷了伍興和鹿瑪紅的談話,讓伍興和鹿瑪紅同時被迫去向範小增表示了關心。範小增咳嗽和好一陣,才撫了撫胸口,然後擺擺手說:“兩位大人不必擔心我,我是南方人,自幼便是氣候溫暖濕潤,不適應北方氣候,等到夏天到來,一切自然會好起來。倒是有些事,真不能等春暖花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