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熹接下來的話,才將高銘從五裏霧之中引領出來。他所說的這一注財香,指的竟然是盤踞在甘肅、西番地遊牧的蒙古人和烏斯藏人部族!“這些人那個部族沒有個幾萬牛馬?沒有個幾十萬金銀?以闖營的戰力,收複甘肅、青海之地,不過是彈指一揮罷了。可是所得呢?”
原來陳國熹說得是他們!高銘頓時心頭一熱,要說闖營同甘肅、西番地、鬆州、潘州一帶的蒙古人、烏斯藏人打過交道,這話一點沒錯。十一年春天,他和叔叔高一功等人隨李自成退出四川。因為洪承疇堵住劍門,他們隻好走鬆潘小道,翻過雪山,才到了階州境內。後來又到了西番地。整整一個月一邊走一邊同曹變蛟打仗,人不解甲,馬不卸鞍,找不到糧食就殺馬充饑。離青海湖隻剩下幾天路程了,李自成帶著他們折而往北去,才把官軍甩掉。後來又從嘉峪關附近出了長城,遊蕩了半個月,沒有東西吃,又從蘭州附近進長城。(路線很眼熟是吧?沒錯,基本上和中央紅軍長征最艱難的一段重合。都是雪山草地、少數民族地區。)
這一路上他可是見過不少烏斯藏人的部族和蒙古部落的,對於那些動輒便是滿天烏雲般的牛馬羊群,至今想起了還是讓高銘心動不止。聽得了陳國熹的提醒,高銘頓時眼前一亮。對啊!打下了陝西,為啥不掉頭向西,去搶甘肅、西番地的蒙古人和烏斯藏人,他們的部落裏可是有的是金銀財貨和牛羊馬匹!
真是如眼前這位陳先生所說的,當真有數萬用河曲馬武裝起來的精銳騎兵,天下哪裏不能去得?
陳國熹秉承李沛霆的旨意向闖營提出的這個向西發展的建議。給正處於一缺錢二缺馬三缺少可以供大軍回旋餘地的戰略空間,這樣一個困難時期的闖營提出了一個頗有誘惑性的方案。也恰恰搔中了闖營的癢處,在高銘等闖營中層將領看來,隻要打下了陝西,立刻向西橫掃甘肅、西番地,還怕搶不到如山的財貨、如海一樣的馬匹?
有了金銀財貨,便可以向東麵的鄰居購買自己所需要的一切物資,有了馬匹,就可以訓練更多的精銳騎兵!一手是錢,一手是馬,當高銘將此行的成果向闖營的決策層做彙報時,從李自成等人的眼神裏,他看到了一抹讚賞的眼光。
“陳先生還有什麼話?”
“陳先生說,他會稟明大公子,盡快籌措一批大米來沿河西來,供應軍需。以後兩家的交易,還要依靠黃河和漢江、長江等處的水運,請大元帥務必要保護好沿河沿江各處的碼頭。”
李自成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讓我們把鏡頭拉回到羅府的宴席上。
半晌的歡飲,已經讓四個心思通透的人順利的成為了無話不可言的好朋友。
羅明祖、談奇瑞與吳良輔三個人,都在暗自揣度,應該怎麼樣把自己內心之中的想法、問題向眼前這個明麵上是王龍派來京城之中同兩位老朋友敘舊,實際上是肩負著李華宇觀察京城風色動向任務的特殊人物說出來?
倒是談奇瑞眼珠一轉,找到了一個話題。
“羅兄弟,我這裏給王龍兄弟準備了四百多匹好馬,都是一色太仆寺所出的上好戰馬。皇上撥付給我,命我操練騎兵的。你回程之時,便要辛苦一下,將我的這點心意帶給王龍兄弟和李大公子。”
這話說得也是忒意的肆無忌憚了!當著吳良輔這個宮裏太監的麵,公然的說出了將太仆寺撥給京營的馬匹轉送給他人的話來,換了個場合這無異於是找死。
不過,此時的吳良輔卻也是早已與羅談二人沆瀣一氣了,怎麼可能為了這區區的幾百匹戰馬而得罪李華宇這個米飯班主?他當即做出了反應:“羅兄弟剛剛才到京城,你這廝便問人家何時走。這是要下逐客令嗎?羅兄弟不要理他,他若是哄你走,你便住到咱家家裏去!”
“就是!老談,該罰酒!”
幾個人哄笑了一陣。各自幹了一杯。羅明祖好像突然想起了一件什麼事一樣,“汝軒兄弟,不妨多住些日子,過了年,還有一樁大熱鬧可以看。”
“什麼熱鬧?”
“老羅。你說的是不是那件事?”
“沒錯!朝陽門的守門副將是我的手下,他說昨日往遼東、往武昌的詔書便發出去了。就看著這兩個家夥來不來了!”
他們好像打啞謎一樣的一唱一和,倒是引起了羅汝軒的興趣,“公公,他們說得是什麼熱鬧事?”
“嗨!說起來也沒什麼,也不知道是哪個混賬說動了皇爺,皇爺要給遼東的吳三桂和眼下在武昌的左良玉封爵。據司禮監的人說,禮部擬定的章程是要給兩個人一個封平西伯,一個封寧南伯。”
“砰”的一聲,借著酒勁。羅明祖猛地一拍桌子,開始破口大罵。
“娘的!不公!禮部這群狗烏鴉,懂得個屁!吳長伯倒也罷了,一來是大公子的幹外甥,二來確實也是在遼東塔山和韃子打過幾場硬仗,三來更是國公爺看重的人物,封個伯爵也算是勉強了。左良玉個兔兒爺卻也要封伯,他算是什麼東西?咱老子在山東跟著大公子打得阿巴泰抱頭鼠竄的時候,他在哪裏?!”
“切!人家在鑽侯恂侯督師的熱被窩呢!你又不會溜溝子不會巴結,人家當然不會給你封侯封伯的。”
“驢球子的!這樣的朝廷。也是該……”羅明祖正待要繼續要,卻被吳良輔狠狠的踩了一腳,“噤聲!須防隔牆有耳禍從口出!”
“公公,怕他作甚?朝廷做事不公。還不行咱們罵幾句街?再說,現在,老子就算是在天街上罵禮部的那群狗東西,您看鎮撫司的兄弟們會來拿我嗎?他們也是一肚子的怨氣!國公爺幾次三番的勤王,殺得韃子屍橫遍野望風逃竄,每年又是以無數的糧草銀子報效朝廷。也不過就是封了一個伯爵。他左兔兒爺憑什麼封爵?還居然是寧南伯?南方用他去‘寧’?娘的,惹惱了老子,老子點起兵馬,往乾清宮去,兵諫!”
“明祖大哥,說話要嘴上有個把門的,當心惹禍上身。“羅汝軒滿是關切的口吻提醒自己的這個本家。
“嗨!沒事!不要說咱們在這喝酒罵街。前些日子,吳長伯進京辦事,田貴妃的老爹請他過府飲酒。結果怎麼樣,他在酒宴上看上了咱們這位田國丈家裏的歌姬,回去之後就派人上門討要。那話說得雖然客氣,可是,田國丈的臉往那放?要是倒退些年,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打皇親家裏女人的主意,可是你猜田皇親怎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