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降臨,依舊是在睿王府的西暖閣中,一桌比較起中午豐盛了不少的飯食在八仙桌上散發著誘人的酒肉香氣。
剛剛從城外練兵歸來的多鐸,坐在二哥的下手處,而負責辦理渾河各處春汛防範事務的十二哥英親王阿濟格,則是作為三兄弟的大哥,坐在上首位置上。同三兄弟同桌共食的,赫然便是混在多鐸隨行護衛當中進城的李沛霆!
時下正是春荒季節,本來遼東就是糧價飛漲的時候,往年靠著李沛霆明裏暗裏的接濟一些糧米。通過晉商和遼東明軍的轉手貿易,雖然糧價未必能夠便宜多少,但是質量確實是比純粹從晉商手中購買來得強多了。比較李沛霆是直接從生產者手中獲得糧食,中間環節最少。不像晉商和明軍將領那樣。完全是從各地收集而來,流通環節多了,糧米當中的雜質能夠少得了才怪!
這次李沛霆悄悄的潛入盛京,自然也是不能多帶糧米進來,隻能是采取螞蟻搬家的形式。將幾艘糧船停泊在獅子口的碼頭上,糧米卸載在庫房當中,幾百石幾百石的運到盛京,餘下的,便是由兩白旗駐軍悄悄的處理。
這點糧食,也隻能是供眼下兄弟三人的嫡係心腹食用了。至於說像阿巴泰這樣的角色,連碗邊都摸不到。
“若不是李二哥攔著,本王就在渾河的幾處要害挖坑填上幾桶火藥,炸開河岸,讓渾河水淹了兩岸。讓大政殿上的那個人更加火上澆油!”同多鐸一樣,勇猛過人的阿濟格卻是口無遮攔,當著一對兄弟的麵,大事吆喝著。
“大哥!不要胡說!你本來領的差使就是去防治春天渾河發水的。自己炸了渾河,不是和八旗全體為難?把自己成為八旗的對頭?”
去年幫了遼賊阻擋住了施琅與吳三桂攻勢的那場大雪,現在看來對於遼賊們來說也是一把雙刃劍。春天來臨,冰融雪化,這場大雪頓時給遼東帶來了巨大的水量,幾條河流都發生了春汛。河水漫出河套,將糧田變成水澤。遼河、渾河、大淩河、太子河等幾條大河都成了張牙舞爪在遼東大地上肆虐的惡龍。
於是乎。阿濟格等幾位王爺貝勒,便各自領了差使,支取了糧米,帶著大隊的包衣阿哈們往自己分段包幹的河段上去督工。開挖溝渠,加固堤壩,疏浚河道。
“雖然十二王爺未曾炸了渾河,卻也讓咱們八哥吃了個暗虧。”李沛霆端著酒杯笑容可掬,讓人覺得,那些缺德主意都與他無關。
這次四條大河防治春汛。清國動員了接近十萬民夫,分布在幾百裏的河段上。但是,曆來這種河工都是極為消耗糧食物資的。可是偏巧眼下遼賊們不缺金銀,缺少的卻是糧食布匹等生活必需品。於是,治河工地上,數萬包衣阿哈們也隻能啃著高粱米團子就著酸菜湯水。
(遼東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是缺少食鹽的。這一點就是到了近代都沒有得到改善。窮人不要說做菜時加鹽,就連鹹菜都不能滿足需要。隻能是靠醃製酸菜而產生的湯水來下飯。大餅子就鹹菜,都是一種奢侈了。)
隻能是等到治了河流春汛,播種下了春小麥,到收獲之後再行給這些奴才們補充一下了。看著不斷因為體力消耗過大,而發生的夜盲症、尿血,甚至是累死包衣阿哈的情形,各級官員們都是這麼互相安慰著。
不過,這種現象在英親王爺管理的河段上卻是沒有發生。
“主子爺體恤咱們辛苦,自己掏腰包給大夥加菜加飯。”在阿濟格管理的正紅旗分屬的河段上,以及兩白旗的分屬河段上,不時的響起這樣的喊話聲,那些臨時充當工頭的各級官員們,不住的為手下的包衣阿哈們打氣鼓勁。
這三旗的工地,便是照著李沛霆的主意,給包衣阿哈們加菜加飯,“所消耗的錢糧,十二弟如果無力承擔,便記在愚兄賬上是了!”
“二哥這一招果然厲害!”阿濟格說起了河段上的情形,黑臉上不由得眉飛色舞。
“咱們的那些奴才,不但活幹得快,幹得好,比其他幾旗早早的交了差。如果不是礙著情麵,不好意思收容太多逃人,隻怕這一次,咱們還能多幾千奴才回來!”
阿濟格采納李沛霆的建議,讓旗下奴才們同餘下五旗包衣們有個比較。果然,幸福感都是比出來的。比起兩黃旗和兩藍旗隻能啃著冷冰冰的高粱米團子喝酸菜湯,吃著熱乎乎的雜糧飯,用鹹菜下飯。偶爾還有鹹魚燉白菜或是海帶湯喝的兩白旗與正紅旗,便是幸福感爆棚。有些鄰近的包衣,受不了勞累與饑餓,便逃到兩白旗工地上來祈求收容。
多爾袞對於李沛霆的這點手段也是佩服之至。用了幾百石陳糧和一些不值錢的鹹魚等物,不但鞏固了自己的基本盤,而且擴大了影響,在其餘四旗當中贏得了一個睿王爺、英王爺、豫王爺都是好主子,體恤奴才。待下麵寬厚的好名聲。還不動神色的收容了一千多精壯奴才,這些人在八旗當中算是犯了天條,要是想繼續生存下去,就隻有死心塌地的為這三兄弟賣命。
不過,眼前困擾多爾袞的,卻是另有一樁事。
“二哥,你來了,我這心便安穩了。眼下八哥雖然是病著,可是厲害手段一件接著一件。這一招招弄得我頭暈眼花應接不暇。”
黃太吉針對八旗內部的手段,不外乎是議和、請求通商。編練以漢軍旗為主的新軍這三板斧,說起來沒有什麼新鮮的,可就是這樣的傳統手段,卻令多爾袞這些打著維護八旗傳統的新興貴族們一點應對招數都沒有,隻能是被動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