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馬紹愉命人前往廣寧城中送信,前哨的奴才們請示,是不是放他過去?”
“放!不但要放,而且要派人帶路,要讓他平平安安的到廣寧城,見到洪承疇!”
不斷的有各式各樣的請示和消息流水價般送到黃太吉麵前,黃太吉眼睛眨也不眨的一一做出決斷。
很快,天邊出現了一抹魚肚白。緊接著,一輪紅日從東海之中躍升出來。
隨著這一輪紅日,廣寧城南門打開,一行人罵罵咧咧的走了出來。為首的正是馬紹愉派往廣寧城中的隨從,隊伍當中,十數個明軍家丁打扮的人被綁縛的和粽子一般,用長繩拴在馬鞍上。監押的數十名明軍則是不停的驅趕著這十幾個家丁,讓他們行走的快些。
明軍之中護送的一名千總對著領著百十名兵丁在第一道長壕邊上等候的牛錄章京冷冷的言道:“這是你們要的馬總兵部下的家丁。我家督師大人說了,爾等必須言而有信。速速讓開往寧遠去的道路!”
“這個自然!皇上辦完了祭奠宸妃娘娘的儀式,自然會讓爾等去寧遠!”
那千總低聲罵了一句,示意手下人將馬科的十幾個家丁交給那牛錄章京,馬科部下的家丁們個個自然知道自己此去凶多吉少。基本上就是整個身子都進了棺材了。一個個索性將心一橫,這群老兵痞子破口大罵,罵馬科,罵洪承疇,罵明軍各部各鎮的總兵,罵他們貪生怕死,膽小怯懦,出賣自己兄弟。罵黃太吉,頭上的綠帽子不知道有多少頂了。
一群正黃旗的兵丁如狼似虎般衝上來。槍杆刀鞘馬鞭腳尖齊上,打得這群家丁一起在地上翻滾不止,又有人將碎布塞進他們嘴裏,這群家夥倒也硬氣,身上被人狂毆不止,滿頭滿臉都是鮮血,口中猶自嗚嗚不已,想來還是在咒罵。
那千總也不敢多看。留在這裏聽那些家丁罵街他也沒有這個愛好。
雖然是急於回城去交差,但是肩上負擔的另一個使命還是令他極目遠望。從第一道長壕到第二道長壕,都有數以千計的包衣阿哈等輩,將長壕用土木填平,夯實,便於大軍行進。
不斷的有此起彼伏的號子聲遠遠傳到千總的耳朵裏,倒是讓他如同聽得到西天佛祖駕前三十萬隻迦齡鳥鳴叫一樣悅耳動聽。
隱約望去。已經有三四道通道成型,可以令大隊人馬和輜重通過,看來黃太吉雖然心胸狹窄,睚眥必報,但是說出話來倒是還算一言九鼎。已經命手下人為明軍南撤讓開道路做準備了。
那千總點點頭。掉轉馬頭,狠狠的朝著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數十騎絕塵而去。
廣寧城中,此時已經吵成了一鍋粥。
數月來一直並肩作戰,雖然說不上團結無間,但是算得上兄弟齊心的明軍部隊,因為黃太吉的這個小小要求,幾乎到了內部火並的地步。
找出這些人來很容易,當日有報功的奏稿留底,可以按圖索驥。而且,那些當日上過海蘭珠的家丁個個都是大嘴巴,恨不得讓全軍上下都知道自己和黃太吉是同靴兄弟,而且是自己給黃太吉這個大清國皇帝頭上戴了綠色環保標誌。
但是,讓馬科交出這些人來,卻是萬萬分的不可以。
且不說這些家丁都是馬科數年來糾合的四方精銳,這些兵油子都是個人技藝超群,不論是馬術還是弓箭刀槍,都幾乎可以和清軍的白甲兵相媲美。但就是一樣,照著馬科對前來相勸的前屯衛總兵王廷臣交心的說法,“倘若是老子把這些人交出去,老子在軍中說話就沒了分量!家丁都保不住,以後我還怎麼帶兵?!”
明軍的大帥們都是對家丁如奉驕子一般。“一萬額兵,止有六千,以四千為交際、自給、養家丁之用。沿襲既久,惟仗家丁以護遁、冒功,而視彼六千為棄物。棄物多而家丁少,終不能以禦敵。”將領即便革職離任,家丁也依舊由他們帶回原籍供養。
天啟年間,遼東經略熊廷弼在一封信裏寫道:“操練之檄,何月不行;操練之事,何日不說?乃諸鎮將自一二蓄養內丁外,皆視營兵為無用,而不屑操。不惟不操也,且使為內丁廝役,且奪其馬與內丁騎,而代為喂養。……幸語諸鎮將,以視內丁之心視營兵,則無不強也;以收拾內丁之心操練營兵,則無不可戰也。一將官以百十內丁戰,何如以一二千營兵戰;一大帥以一二千內丁戰,何如以一二萬營兵戰?是大有益於自家者。”(引自《明經世文編》卷四八二,《熊經略集》。)
《萬曆野獲編》補遺卷三,《家丁》條說:“今西北將帥所蓄家丁,其廩餼衣械過額兵十倍。每當大敵,用以陷陣,其善戰者多以首功自奮。”
帶兵將帥們便是用優厚的生活待遇、物質刺激和政治前途的引誘,來豢養家丁這個部隊的核心力量。用家丁來彈壓各部。如今讓馬科把手下家丁之中的骨幹交出去,這如何讓他能夠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