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炮!”
百十門火炮幾乎同時發射,巨大的後坐力震得冰凍的大地一片顫動,大股大股濃厚的硝煙騰空而起。震耳欲聾炮響中,整個第二道防線上二十門大佛郎機炮,三十五門小佛狼機銅炮,還有五十門虎蹲炮一齊開火。
為了給明軍製造最大的殺傷,這些火炮統一裝填了霰彈!
百餘門火炮同時發射的巨大氣勢,猶如刮起一陣巨大的狂風。密密麻麻的鉛丸鐵彈在狹窄的地域內織就了一張鐵網。彈雨橫飛之下,幾輛被寧遠車營推進到第二道胸牆前的戰車被打翻在地,戰車後方和左右跟進的寧遠軍,大片大片被掃倒在地,每個人身上,無不現出密集的血洞。
突如其來的打擊,頓時讓剛才還意氣風發準備衝上去大殺大砍一番之後,拎著建奴的人頭去報功的明軍官兵懵了頭。原本就是一窩蜂湧上來的隊伍變得更加混亂。人們東一頭西一頭的到處亂衝亂撞,官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官。軍官們就算有心想要組織進攻或者撤退。也被不斷亂飛的彈丸打得慌作一團。
“火銃手。上!”
見明軍的隊伍完全現了原形,又將清軍最熟悉的一幕呈現在眼前,譚拜這樣戰場經驗豐富的基層將領,如何能夠放過這樣的機會?立刻指揮部下的包衣兵火銃手們進入射擊位置。
“開火!”
又是一輪密集的彈丸向著幾十步外的明軍劈頭蓋臉的打過去。
剛才還高呼酣戰一手執刀一手擎起戰旗的參將大人。此時節在十幾個家丁的護衛下嚎啕大哭。手腳並用的向來路上奔去。
今天的這次進攻。完全是由天堂墜入地獄的噩夢。原本以為在密集的火箭和炮火打擊之下,建奴的防禦之地早已崩潰,可是誰能夠想到。這些該死的狗韃子,還埋伏了這麼陰毒狠辣的後招?
土牆缺口處不知什麼時候開炮的佛狼機火炮與紅夷六磅炮,那是最大的惡夢。交叉布置的火炮,密不透風的彈雨,讓人無處躲藏。
之後是火銃。密集的人群,幾十步的距離,這些都給火銃手們製造了最佳的射擊效果。在這樣短的距離上,那些火銃手根本不用怎麼瞄準,隻要開銃,就會有一個明軍士兵慘叫著,身上崩出大團血霧,踉蹌摔倒在地。
“大人!大人!我們不能在這裏耽擱,要麼衝上去,要麼撤下去。”一個千總不知怎的撲到了那參將的麵前,麵如土色的向他嗥叫著。如果不是在這樣的場合,區區一個千總,膽敢如此對參將大人說話,怕是早就軍棍伺候了,重則便是插箭遊營、斬首示眾。
但是,今天情勢著實特殊。參將也顧不得許多,搶到一部戰車後麵,仔細端詳著對麵的情形。
一輪火炮射擊過後,清軍開始連續不斷的火銃射擊,火銃手們接過後麵人裝填好彈藥的火銃向著明軍開火。單調而又連續不斷的火銃聲成為了戰場上奔跑嚎叫慘痛呻吟的基調和來源。
“娘的,這個時候還說什麼向前?撤!撤回去!誰他娘的願意來誰來!”
參將從心裏發出的聲音大肆咒罵著,在幾個家丁的幫扶之下箭步向著來的路上飛奔。那疾馳的速度,遠遠超過了服用了禁藥的約翰遜和羅伯斯。
從一開始的衝鋒到此刻的狼奔豸突,不過是幾分鍾的時間,這群關寧軍的紙老虎畫皮便被兩白旗的炮火撕扯的粉碎丟進了大海之中!
“殺!”
清軍可沒有不殺二毛、窮寇莫追的上古貴族遺風,他們奉行的是趁你病要你命的叢林法則。見氣勢洶洶衝來的明軍被自己的一輪炮火打得潰不成軍,又在火銃的連環轟擊之下抱頭鼠竄,此時不出擊,更待何時?軍功首級就在眼前,上去砍就是了!
數十根跳板被雜役們搭在胸牆與壕溝之間,那些手執刀槍利斧鐮刀的清軍,嗷嗷怪叫的從壕溝內一躍而出,從胸牆上跳下,幾乎是踩著潰逃的寧遠軍後背大砍大殺!
密密層層身披重甲的清軍刀盾手長槍兵,從身後殺來,更是讓本來就亂作一團的寧遠軍到了崩潰的地步,車營的炮手丟下戰車和火炮轉身便逃,奔逃而來的步兵嫌戰車礙事,便奮力將戰車推倒到一旁的壕溝之中。
更有那身材瘦弱體力不支的兵士,被瘋狂奔逃和非洲角馬大遷徙一樣的同袍們推搡到不曾徹底填埋完畢的溝壕之中,裏麵尖銳的木刺,立時將他們刺成肉串。
那些被溝底預埋的尖銳木刺刺傷的寧遠軍,捂著透體而出的木刺。發出陣陣不似人聲的嚎叫。後麵撲來的人,絕大多數人看也不肯看一下那些被尖銳的木刺刺傷刺死的兄弟,隻管踏在這些同袍兄弟的身軀之上,從壕溝上麵越過去,盡快的逃離這死亡之地。
剛才的那一幕,如同烙鐵一樣深深的烙刻在了他們的心頭:一陣陣似乎永遠也不會停下來的炮聲響過,隊伍當中衝在最前的幾個人,直接被密集的彈丸打成了一堆碎肉,隨後跟上的人,也都是血肉模糊。血流如注。再衝幾步。那些大小佛郎機炮或紅夷大炮又是一陣密集的霰彈襲來,亂糟糟衝到近前的寧遠軍們,便直接被打通一條血肉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