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滬上見聞(1 / 3)

一條黃浦江將上海縣城與南中商貿區連接起來,兩處近在咫尺,卻又遠隔天涯。

經過三年多的建設,這塊在黃浦江邊的蘆葦灘頭上建設起來的租借地已經初具規模,有些繁華地方的景象了。對麵的上海縣城雖然規模大,建城時間早,但是卻乞丐滿地,流民滿街,到處是餓死倒斃的人群。街巷裏垃圾處處,菜葉灰土滿城都是,這裏卻是生機勃勃,充滿生氣與活力,觸目所及,到處都是精神飽滿臉色紅潤來去匆匆的人。

商貿區外與江畔碼頭連接的道路,用煤渣、砂石鋪成的寬大路麵非常平整,為了使其更加堅固,細心的工匠們還在裏麵混雜了一些石灰燒灰,從碼頭到租界坦蕩如砥。雖然道路寬闊,可使數輛馬車並排行走,但卻實行著一種當地人稱為“交通規則”的行駛方式,左來右往,車馬再多,也無需避讓,更不會擁擠,顯得井然有序。

與上海縣城裏坑窪不平的街道不同,商貿區內的街道盡是用燒灰鋪就的平整路麵,幹幹淨淨,沒有絲毫汙泥糞水,街道兩旁臨街一側的商戶鋪麵門口擺著一些竹筐,用來盛放垃圾等物,城內有專門的環衛局,招募那些年老貧困之人,特別年紀大的,每日定期打掃,收走垃圾,還有專門收垃圾的商販,販賣謀利。

每天早晨有專門收夜香的人員推著車輛將各家各戶的糞便收走,到區外各處去販賣。這些糞便。不要說對普通農戶,便是對地主士紳,也都是寶貝,鄉間孩童無事,便是出去拾糞。隻是隨著農事廢弛,民戶逃亡的逃亡,拋荒的拋荒,各地糞便,已經好久沒人收了。

倒是上海這邊,因為有這商貿區的存在。大量的物資接駁轉運呈現了頗為繁盛的景象。

從崇禎十四年起。附近幾處繁華富庶的去處因為不斷的有天災蝗災發生,無數的田地拋荒,流民遍地。

十四年四月至八月,吳江一帶。大旱不雨。飛蝗蔽天。官令捕之。日益甚。米價每石銀四兩,流丐滿道,多枕藉死。民間以糟糧腐渣為珍味。或食樹屑榆皮。各處設廠施粥,吃者日數千萬。

崇禎十五年春,大旱,鬥米錢一百一十文,民有食子者。遺惠祠及隆福寺集饑民千餘,日死無萁,稅糧急,漕米許三分之一,改麥折價,每石一兩五錢。冬米每石四兩,餓死載道,河中浮屍滾滾。城門巷口拋棄小兒百十為群,或有人引去,或視其僵死者,盡棄之叢塚,或聚而焚之,或掘坑埋之,蓋不勝數。幸不死者,剝榆樹皮為餅,糠皮為粥,一望村落,樹皮剝盡,是數十年沒有過的饑荒。

崇禎十五年(1642)歸安大旱,飛蝗蔽天而下,所集之處,禾苗與蘆葦立盡,民削樹皮木屑雜糠秕食之,或掘山中白泥為食,名曰觀音粉。含山左側地名良村,強徒數百嘯聚作亂,幸虧不日被撲滅,可是,瘟疫繼至,但官府不但不蠲免錢糧,反而嚴刑催科。而蘇州府吳縣米價貴至每石銀三兩三錢,麥石二兩二錢。民益艱食,流離竄徙,老稚拋棄道傍,城鄉房舍半空傾倒,死屍枕藉。

天災加上物價騰貴,讓商貿區變得越發繁榮。每日裏黃浦江裏的大小船隻將一船船的糧米油鹽卸下,由各地的商人忙不迭的拿著交割憑證到堆棧取貨運走,運到各地去大賺特賺。

自從洛陽陷落福王罹難之後,這商貿區除了明麵上的農產品輸入和暗地裏的軍器火藥等物交易外,更多了棉布的大量交易。

往日裏號稱人間天堂的杭嘉湖蘇鬆太地區,也有大量的流民被商貿區散發出來的巨大吸引力所召喚,自覺不自覺的用腳投票,到這裏來碰碰運氣,看看是否能夠在這傳說之中的神奇之地為自己和家人謀求一個求生之道。

一時間,上海縣和附近的幾個縣城、衛城裏這樣的流民人滿為患。到處都是那種神情麻木,卑微,畏懼與憐苦的流民。與這裏的百姓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而且這裏的百姓,總讓人有一種怪異的感覺,或者說他們身上有與眾不同的氣勢,那是一種自信與昂揚交雜的氣勢,個個走起路來也是昂首挺胸,大步流星的。似乎這裏人等,上上下下,都懷有一種希望,或者說懷有一種夢想。

這些百姓無不暗自慶幸自己的幸運,能夠在商貿區建立之初便決定投入這裏,有人甚至帶著自己的土地加入。此時的商貿區繁華景象讓這些從中獲利者欣喜若狂:各類商鋪鱗次櫛比,商人往來不斷。與不遠處的上海縣、金山衛、奉賢、川沙、甚至蘇州湖州等地相比,這裏簡直就是非大明之地,而是另一個沒有災禍,沒有戰亂的美好國度。

此時正是華燈初上,許多的買賣商鋪趁著這一天之中最後的商機努力做著生意。街上人流熙熙攘攘之時,雖然秋意已濃,天空中偶爾有幾點秋雨飄落,江麵上吹來的江風也帶著徐徐涼意,卻絲毫沒影響到街上行人如織穿梭熱鬧。

在靠近黃浦江的一側,因為這裏聚集了大量的倉庫堆棧、從事與南中商社進行各種交易和服務活動的商鋪,,無數的人們要尋找場所休憩遊玩閑耍,所以,催生了大量的茶館酒樓飯鋪。在一些背靜的巷子裏,還有為數不少的煙花風月場所,與同樣在水邊做生意的秦淮河不同,這裏沒有那麼遮遮掩掩,談詩論畫的花頭,隻要價錢給的合適,便是碼頭上扛大個的腳夫,也可以和院子裏的花魁來上一發。

“咱們這裏才是正宗的院子,拜管仲做祖師爺的!哪像秦淮河邊南曲的那群婊子,每日裏不務正業。隻想著如何釣金龜婿,到有錢人家當小老婆?!婊子就是婊子,不管是賣奶茶的還是賣綠茶的!”

正值晚飯時節,幾條大街上,各個茶樓酒肆盡是開足馬力,各類的刀勺聲,跑堂吆喝聲響成一片,陣陣酒香的肉氣,隻管從各酒樓間噴散出來。街道上的大小飯鋪、飯攤麵攤也是拚命的吆喝著,招呼那些剛剛結束了一天辛苦勞作的苦力們到店裏來填飽肚子。努力做著自己的生意。

鄰近江邊新近開設的“正興館”算是一家綜合性的飲食場所。標榜自己是地道的本幫菜,既有可以供富商大賈宴請的草頭圈子、紅燒荷包翅,蝦子大烏參,青魚下巴劃水、青魚禿肺、油爆蝦等菜肴。也有糟缽頭、禿肺、大肉包、蟹殼黃、大排麵等普通人吃的東西。為了招攬生意。提高人氣。精明的老板更開設了茶座,請來唱評彈的先生說書兼讀報,這樣一來生意更是爆滿。樓上樓下都擠滿人各類聲音嘈耳,陣陣興奮的議論聲不斷傳來,連添茶夥計都不由駐足,傾聽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