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洪易林,他把別人飛灑他選出來的這十五個人頭上的錢糧稅賦。數目也抄寫在上頭,讓四鄉百姓知道,他們頭上的皇糧國稅是給什麼人背著的!”吳六奇臉上泛著興奮的紅光,看得出來,他對於那些紳士們如今的窘迫情形很是得意。
“哦!上麵標明了給誰家背著的這些稅賦了嗎?”守漢對於洪易林這天才般的一手也頗為感興趣。要是上麵清清楚楚的寫明了平頭百姓給那些監生、生員們交著本應該屬於他們繳納的稅賦錢糧的話,情緒勢必會被進一步的激發出來。
這樣一來,不管是推行義務教育,還是推行官紳一體當差納糧,攤丁入畝等政策,所遇到的阻力都會小得多。
“那倒沒有。洪易林估計也是擔心那群狗娘養的狗急跳牆鬧起更大的亂子來。隻是在布告上用某某堂的堂號替代,並沒有指名道姓。不過四鄉百姓的眼睛都亮的很,一看堂號幾個字,再看看附近的田地坐落所在。大概其的也能夠猜出來這個某某堂是哪家仕紳!”
有理有利有節。一方麵敲打了那些還在心存僥幸的仕紳。一方麵給他們留有餘地。洪易林對於事情的節奏、火候的把握,令守漢很是滿意。
“洪知縣這麼做給各地的紳士們留下了些顏麵,下官在這裏代他們向主公拜謝!”薑一泓也是暗自出了一口氣。如果洪易林當真是不分青紅皂白的將這份賬本徹底的公開了,那各處的百姓不大罵仕紳是賊才怪呢!
這邊薑一泓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眼前這位主公打算下一步該如何用雷霆霹靂手段推行自己的稅賦製度,那邊吳六奇眼睛一眨不眨的的盯著在書房裏來回踱步的守漢。
終於,守漢停住了自己的步伐。
“鐵丐,你的部隊如今士氣如何?”
“兄弟們立功之心高漲,求主公給個機會!”
“好!你帶著你的第一混成旅,我再下令命令駐守江門、番禺、江門、花縣、寶安等處的警備二旅、警備四旅歸你調遣,你現在就開始調動人馬,將各處駐防的廣東各鎮各協兵馬進行強行點驗,有抗拒點驗之人,立刻繳械!”
守漢的這一手,目的性很明確,要先解決了各處的舊有官軍,防止他們與各處官紳一道作亂。
耳中聽得吳六奇有些興奮的大聲領命,不由得薑一泓心中一陣陣的苦笑,以兩廣官兵的那種**無力的營兵戰鬥力,如何能夠對付得了如狼似虎的三個旅的南粵軍?更何況,領頭的主帥是在廣東威名赫赫的鐵丐吳六奇?
隻怕吳六奇的旗號出現在廣東各鎮軍營的大門外,營中的軍兵便是連動也不敢動了!
薑一泓與吳六奇二人各自領命起身離去,在守漢行轅的二門之內,外表粗豪內心精明的吳六奇見薑一泓一副憂心忡忡心不在焉的樣子,心中登時雪亮,他明白得很,薑一泓如今正是處在兩難的選擇上。
一是徹底倒向李守漢為首的南粵軍體係,將自己的身家性命窮通富貴都交給這個體係。但是這樣一來勢必要拿整個廣東的讀書人和在鄉紳士們的利益做個投名狀,如此這般一來,便要與整個廣東的紳士們成為仇敵了,這百年之後,隻怕自己會在史書上被這些人罵的狗屁不是了。
可是如果不能與南粵軍沆瀣一氣的話,那自己的下場怕是更慘!
“薑大人,何故麵帶愁容?”
吳六奇雖然是武將,但是政治敏感性和直覺要比薑一泓這種文人出身的官員強得多,否則也不會在廣東一坐便是多年,子孫幾代人都是總兵副將之類的人物。
“唉!吳將軍,爵帥這一番熱切之心,固然是為國考慮,增加賦稅與民休息。但是,這官場之中,士林之中,利益盤根錯節,同鄉、同年、同門,地方上又有同宗、同族、姻親,這如何能夠將爵帥的意圖貫徹下去?”
“薑大人!這就是你們這些讀書人的毛病了!凡事總是想得太多!你看洪易林,區區的一個工作隊長,便能夠東莞搞得天翻地覆,那些縉紳之家,豪強大戶又有誰敢說什麼?他們若是敢造次,不用主公出兵。隻怕東莞的百姓便能衝進他們的深宅大院,討回自己數十年來被搜刮走的財物利息!”
聽了吳六奇的這番殺氣騰騰的語言,不由得薑一泓後背一陣寒意,本來就濕透了的內衣越發的感覺寒冷。
對於老百姓的作用、力量,這些讀書人雖然向來都是做出一副蔑視的態度,但是內心之中卻是十分的恐懼,他們的聖人之一主張清靜無為的老子不是早就教誨過,“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老百姓連死都不怕,你怎麼用死亡來威脅他?如果這個時候讓老百姓知道他們能夠通過這種顛覆原有秩序的行動獲取巨大的物質利益,你看他們會采取什麼樣的手段!
那可就成了著名的英明神武的明君唐太宗的話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了!
“薑大人。在家中閑暇的時候,打不打葉子牌?”吳六奇突然沒頭沒腦的冒出這麼一句來。
“本撫台閑暇時也會看竹的。”薑一泓雖然對吳六奇的沒文化心中鄙視,但是還是很客氣的回答了他一句。
不過,到底是兩榜進士出身。打麻將鬥葉子牌都用一句很文雅的詞來代替。看竹。大概是因為麻將牌大多數是用竹子製成的吧?
“如今所有的牌都在主公手上,便是北京城裏的崇禎皇帝都不能拿主公如何,北京城裏的聖旨也好。軍令也罷,如果沒有主公的首肯,能夠在這嶺南福建一帶做什麼?隻怕是用來揩屁股都嫌硬!”吳六奇的話說的粗俗露骨,口氣之中儼然一副南粵軍老人的口吻,隻知道有李守漢,不知道有大明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