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燃火繩!”
一片的火摺子點燃聲響。
“前排預備,準備射擊!”
密密麻麻的火銃翻下,站立在前排的六百多個火銃兵,都是將黑洞洞的銃口對準前方而來的西營將士。
雖然模範旅這邊的隊伍停了下來,對麵的西營隊列還在緩慢而又雜亂的向南推進,兩千弓手排成了四排,最前麵的五百名弓箭手已經緩緩的將手中硬弓拉開,隻待上司的軍令下達後便可進行漫射。弓手的後麵,長槍兵們,則是一百人或二百人一排,排成了密密麻麻的十餘層,平端著長槍就待前麵的弓手壓製住了明軍後,他們便結陣衝殺過來。
從空中看下去,兩邊黑壓壓的人頭越接越近,百步、九十步、八十步、七十步!
指揮弓箭手的三鷂子王興國,揮起右手,“放箭!”
五百支三棱鋼箭頭的羽箭被生牛皮弓弦和銅胎鐵臂弓發射出去,直奔七十步以外的模範旅火銃兵!一陣悶響和短暫的叫聲之後,幾十個模範旅的火銃兵倒在血泊之中,他們旁邊的兵士們隻是看了一眼,便迅速轉過頭去,隻管瞄準前麵亂糟糟湧過來的西營士兵。
第二列的火銃兵們小跑幾步到前排補上空位,營內輔兵從隊列後麵奔了過來,將傷者和死者抬走交給郎中驗看醫治。
王興國看看第二列的弓箭手也已經到了六十步上下,正要下令命第二排的弓箭手們放箭,卻隻聽得對麵的隊列之中一聲清脆的號角被人用力吹響!
刹那間爆豆般的火銃聲響起,這邊的弓箭手隻見眼前驟然迸發一片火光,然後火光後麵騰起一片煙霧,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前排弓箭手身上的棉甲上激出一道道血霧,然後他們就慘叫著滾翻地上一片。
密集的彈丸和強大的殺傷力不由令王興國都呆了一下,官兵用的是什麼火銃,這麼厲害?
金屬的嘩嘩聲響,這邊第一排火銃兵放完一次,立刻轉身後退,為後麵的兄弟讓開射擊位置。他們麻利地抽出自己的搠杖,清理銃管,再次裝填定裝紙筒彈藥。他們動作在外人看來眼花繚亂,對他們言卻是熟極而流,根本不需要花費多長時間,有些人甚至不需要看著自己的銃管,就可以裝填彈藥。
“開火!”
第二列的火銃手們在營官的口令聲中扣動扳機,又是一道道淩厲的火光射出,五十步外西營那些弓箭手身上又激出一道道血霧,踉蹌著一個個被打翻在地。
這個距離上正是南粵軍規定火銃百射擊的範圍,正是火銃的有效射程,隻可惜這些士兵絕大多數是在四川招募訓練的新兵,無法做到南粵軍和模範旅老兵那個二三十步才開火的水平。但是這樣的距離上,對這些身上隻有一件淘汰下來棉甲的西營弓箭手也是殺傷力難以抵擋。很多人被打個對穿。胸口前後激出血箭,被銃彈的力量帶得摔出去。
突然遭受強勁的火力打擊,這樣的場麵,不論是前麵那些弓箭手,還是後方的長槍兵們,個個都是呆若木雞,呆呆地看著對麵官兵的排銃響了一次又一次。
在這陣陣火銃聲中,第一波的弓箭手被掃蕩一空,第二排所剩無幾,第三列傷亡大半。隻有第四列的弓箭手們兀自手中握著硬弓苶呆呆的望著前方發愣。
就在這時。對麵模範旅陣中,又傳來整齊的呼喝聲,看那邊的火銃又是黑壓壓地舉起,前麵一些運氣好的一塌糊塗躲過了幾輪火銃攢射的弓箭手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恐懼。他們一聲喊叫。扔了手中的弓箭。轉頭就向後逃去。
後麵的長槍兵。很多都是張獻忠入川後收攏的各處土寇、杆子,白杆兵和官兵,戰鬥力和凝聚力要比西營的那些老兵差了許多。打打順風仗還可以。在驟然麵對的殘酷打擊麵前早己驚懼萬分,見前麵那些弓箭手逃回,一邊還大喊在叫著,惟恐別人聽不到。“轟”的一聲,長槍兵軍陣便炸了鍋。
潰兵們發出陣陣嘶心裂肺的大聲驚叫,轉眼間便告潰散,潮水般向後逃去。
突然間又是一聲令人膽戰心驚的號聲響起,接著一聲號炮飛上了天空,緊接著猶如萬人齊聲怒吼,驚天動地的喊殺聲響起。
無數平舉著長矛,步伐緩慢而又堅定的模範旅官兵由南向北朝著西營的這邊衝來,數千人發出的聲音最後彙成一個:“殺流賊!”
眼前這股官軍的歡呼聲、呐喊聲有若天崩地裂一般,聽得張獻忠心中一陣陣發緊,剛才的四輪火銃射擊早就打得他心膽欲裂。隨著他們的喊叫,遠處長矛如林海般一**冒起,長矛矛尖上泛出的陣陣寒光,在陽光下如同海浪一般起伏不定。
“父帥!點子紮手!快出水!”
情急之下的張可旺說出了黑話,拉過張獻忠的馬韁繩便要向梁山縣城方向退去。他的這個行為令張獻忠大為不滿,掄起手中馬鞭照著他的頭盔狠敲了一下。
“你是老子的養子,是在老子身邊長大的,知道老子脾氣。老子決不逃。你瞧著辦,要怕死就離開我投降官軍;要不怕死,就去將龜兒子們趕遠一點,你要是老子的兒子,就給老子把這群雜碎趕回去!老子哪裏也不去!”
罵完,張獻忠索性跳下馬來,命親兵將馬鞍和肚帶鬆開,一副就在這裏的神情看著張可旺。
“父帥放心!兒子絕對把這群官兵擋住!”
見張可旺戰意決絕,張獻忠很是滿意,不過,他喚過張可旺,低聲的在他耳邊囑咐了幾句,可旺立刻點頭會意,翻身上馬領著數百騎兵衝了上去。
馬蹄聲響動,大股的馬隊同樣從河那邊衝來,激起一片片的河水。煙塵滾滾,似乎又有密密麻麻的馬匹,從北麵那邊的山區內奔下,從數個方向,一同向模範旅這邊的衝鋒隊形奔來。
“殺官兵啊!”
大股大股的煙塵騰起,視線內密密層層盡是長矛與農民軍的旗號,卻正是留守梁山縣城的張定國和羅汝才二人引援兵趕到了!
“父帥!”
“敬軒,聽說遇到了紮手的硬茬子,寧宇賢侄怕你們有失,便和咱老曹帶了一萬人來了!”
西營和曹營援兵的趕到,令吳標一陣大笑,“來得正好!”
看著張可旺在潰敗的人群之中拉出了數十個衝在最前麵的逃兵一刀砍了,揮舞著還在滴血的利刃威嚇著那些長槍兵掉頭迎敵,不由得羅汝才一陣誇讚,殺伐決斷,是個好手。
張獻忠卻不多說,隻是眼睛裏滿是狡黠的笑意,捋著大胡子視線始終跟隨著張可旺和他帶領著的數百騎兵。
一個統領五十人的原川籍土寇頭目衝得略微遲緩了些,被後麵督陣的老營精騎從後麵一槍搠穿衣甲,那老營騎手借助馬力,將那頭目的身體挑起,狠狠的摔在了他的部下眼前,“哪個驢球子的不賣命!這就是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