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八日,兩白旗大軍浩浩蕩蕩開回濟南城,隨即將濟南城和附近幾座州縣全部搜掠一空,刀刮水洗一般幹淨。監押著十餘萬被擄百姓,趕著十餘萬豬牛羊騾馬,運輸著數十餘萬石糧米豆料,還有繳獲眾多的軍械輜重隨行,形成一個長達數十裏的行軍隊伍。
建奴沿途掠獲的車輛騾馬不計其數,或是手推獨輪車,或是轎車,或是馬車等,粗粗看去怕有數萬輛之多。這些車輛無不是滿載糧米金銀,除此之外,被虜來的那些百姓,俱都是青壯漢子,各個人身上或是扛著糧包,或者是背著沉重的布捆,將濟南城中堆積的擄獲財帛收獲能夠帶走的盡量帶走。
“你們這些人,在濟南城中留守,看押這些未曾來得及運走的人口和財物。”
指著堆積在德王宮中的一些粗笨之物,和數十個釘封嚴密的木箱,多爾袞吩咐幾名包衣牛錄軍官,“不用你們待多久。一天就可以!”
幾個軍官唯唯諾諾的答應了。
前腳多爾袞的大軍出了北門,往德州、滄州方向去了,後腳南中軍的大隊人馬便殺到了西門城下。
一聲淩厲的銅號聲,幾架雲梯便搭在了濟南城頭,數百名火銃手用黑洞洞的槍口瞄準著雲梯旁的垛口。
守城的軍馬自知不敵,一聲發喊,連火都不曾放上一把,便急匆匆的衝出北門,奪路而走。追趕大隊人馬而去。
“二位公公,德王爺,我們是不是可以進城了?!”
守漢勒住馬韁繩,滿麵是笑容,朝著身旁神情複雜的王德化、王承恩二人和驚魂未定的德王指著濟南高大的城牆詢問。
對於守漢如此藐視德王爺的做法,王德化和王承恩並沒有提出什麼駁斥的語言,相反,兩個人很是默認這種態度。
那日守漢找他二人密議,提出為了保全皇家體麵,要用手中的兩個大軍功來換回被建奴俘虜的德王一係宗室。這樣的舉動令二人先是一驚。之後慨歎不已。
“朝中禦史對李大將軍頗有些微詞,聲言李某跋扈驕橫。如今看來,李將軍赤心為國,又豈是那班烏鴉能夠比擬的?!”
當下二人便慷慨答應。回到京師後少不得要在皇爺麵前密奏一番表彰一下李大人的功績。
當然。嶽托、杜度二人身份有關的龍纛、鎧甲、關防等物則是一件也不曾少。俱都是保管嚴密,作為日後報功的憑據。
那日與阿巴泰交換德王一係男丁,便是王承恩領著東廠的好手在暗中窺視。擔任警戒。
得知自己又回到了大明官軍溫暖寬廣的懷抱之中時,德王眾人不由得放聲大哭,國破家亡的滋味,兩世為人的感覺,短短的幾天他們都體會到了。
“你們為什麼不乘勝追擊?鼓起餘勇將這股東奴徹底消滅在山東境內?!”
最先緩過來的奉國將軍朱恩賞馬上拿出了自己宗室貴族的派頭,顧不得不得幹預軍政事務的祖製,跳著腳戟指大聲疾呼。那兩根手指頭幾乎快要戳到守漢的臉上了。
“完了!”
王承恩心中哀歎一聲。
“啪啪!”兩聲清脆的耳光,朱恩賞臉頰立刻變得紅腫起來,口中吐出兩顆牙齒。對麵毆打他的正是李華寶和他的一名隨扈。
“你!你這小子,敢打我?!”見這少年雖然年紀不大卻是衣飾華貴頤指氣使,朱恩賞自知定非常人,可是這口惡氣卻咽不下去。
“朱恩賞,莫要放肆!這是李總督的二公子!”
王德化擺出了司禮監掌印太監的派頭和風度來喝止這一場小衝突。這段時間連番大戰,他和王承恩與南中軍眾人也算是在血裏火裏滾了幾遭,自然交情要遠勝於這群德王宗室。
“你又是誰?你個奴才,滾一旁去!”
朱恩賞大概確實是被李華寶打糊塗了,眼睛居然沒有看到王德化身上的蟒袍。
“咱家確實是個奴才,不過卻是皇上的奴才。朱將軍,忘了說了,咱家是司禮監掌印太監王德化,這位是王承恩王公公。”
此話一出,自德王以下,所有被換回來的俘虜宗室們全都跪倒在地,一個個哆嗦的和涼粉相仿。很多人都聯想到了等待自己的命運:國破被虜,喪失皇家體麵,送入鳳陽高牆圈禁都是輕的!到了那步田地,隻怕是隨便哪個太監都能捏死自己!
“李大人特意將你們救回來,還不好生謝謝?!”
在守漢麵前恭恭敬敬的王德化、王承恩,京營官兵錦衣衛們,可絲毫沒有好臉給這群沒用的廢物。
這幾天的連續血戰,讓油滑浮躁的京營官兵也逐漸脫去了這些雜質,重現了些當年京營祖先的威風武勇鐵血肅殺之氣。而幫助他們進行這一番脫胎換骨的,正是南中軍。幾次大戰下來,吳遊擊等人私下裏閑聊,若是京營其他官兵遇到這樣的大戰,莫說是殺敵立功,隻怕逃跑的路上不尿褲子都是好樣的!
一行人更不多說,策馬直入濟南城。
德王宮中,倒也未曾如何被毀壞。經過草草的收拾了一番,這裏便成了守漢的臨時帥府。至於說原來的主人德王,不好意思,正和一個受氣的小媳婦一樣,低眉順眼的巴結著二位王公公,試圖請王公公筆下超生,口中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