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筆合同,你們要是把帽子搶到了。可以早出發至少一個月。想想看。一個月。你們都可以從滿剌加到你們的歐羅巴了!”
那黃牛眉飛色舞的推銷著自己手上的信息。
一陣鑼鼓響聲有節奏的從茶樓下傳來,打斷了那黃牛的說話,他探頭向外望去。不知道什麼時候,在茶樓下的街口拐角處,一個賣藝的江湖漢子在那裏賣弄著自己的一套江湖口。
“五湖四海皆朋友,南邊收了南邊去,北邊收了北邊遊,南北兩邊皆不收,黃河兩岸度春秋,不是咱家誇海口,賽過鄉間兩條牛。”
賣藝的漢子耍弄了兩下手中的小刀,擺了幾個架勢,見圍攏上來的人多了,便令一旁的一個女孩出來給眾位看客唱個曲子,也好討取幾文錢去吃飯、買個花戴戴。
“奇怪,這樣的人在街頭耍把式,怎麼沒有巡檢過來轟人?這些從北麵來的人,應該都送到各處安置了,怎麼還有人在街頭賣藝?”黃牛一時顧不得吹噓自己的門路,腦子裏隻顧得奇怪這一幕街頭景象。
“各位,這天也不早了,人也不少了,咱們是從京畿跟著主公一路南下到了這南中。雖說是從京畿投了主公的,可惜,咱們卻是永平府人士,也是被韃子一路掠到了京畿!幸好祖上積德,咱們被主公從韃子手裏救了下來。這才有福氣到了這南中。”
“唱不唱?不唱咱們可走了!”人群中有圍觀的發出了些不耐煩的聲音。
“好!光說不練假把式!咱們這就開始唱!有錢的幫錢場,沒錢的幫人場,古話說得好: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大家都得幫點忙呀!”
絲弦聲響起,那女孩子開始用稚嫩的嗓音唱起曲子來。
“高粱葉子青又青,萬曆年間來了建州兵。先占撫順堡,再占沈陽城,奸淫擄掠真是凶,奸淫擄掠真是凶。大明軍隊幾十萬,被人追著滿山跑,被人追著滿山跑。”
唱了沒有幾句,那女孩突然高音上不去了,不住的咳嗽了起來。
人群往外收縮了一下,多年來,南中已經有了傳染的意識,對於咳嗽、大小便等事情,在這裏居住的人們都有了較為深刻的認識。
“嗓子不行,唱了幾句就沒底氣了。”人群中有人這樣評價。
“怕不是嗓子不行,是吃的不行。我記得我當年剛來的時候,也是走不了幾步就出一身虛汗。可是話又說回來了,飽吹餓唱,吃得太飽了,反倒不行了。”另外一個聲音反駁他。
“算了算了,別看了,別耽誤了上工。”
“誒!誒!都別走,咱們有別的玩意兒送上來。”
那江湖漢子朝著周圍作勢要走的人們緊急的招呼著。
但是,似乎遏製不住人們要走的勢頭,陸陸續續的有三五個人離開了這小小的圈子。
“唉!沒有挨過餓的人,是任怎麼樣也不會懂得挨餓是怎樣一回事的。你知道,餓得慌的當兒,那種瘋也似的心情哪!”那小姑娘在一口破舊的箱籠上坐下,口中念叨了一句,似乎是說給周圍的人們聽的。
“你說誰沒有挨過餓?”方才那個說自己走不了幾步就一身虛汗的漢子在人群中不滿的回了一句。
“這位大哥,我也不知道您是在工場裏還是在鋪子裏做事,也許在這城外,就有您的幾十畝水旱田。可是,您可知道我們的境遇?”那小姑娘柔弱稚嫩的聲音不緊不慢的同那漢子對答著。
“遼東的韃子打來之前,我也不知道什麼是餓,雖然說家裏不是很富裕,但是一家人吃飽穿暖還是可以的。可是自打遼東韃子打來,破了永平,我家裏便是連一雙筷子都沒有剩下!父母兄弟姐妹都被韃子擄到營中,跟著他們一路到了京畿。”
“在韃子營裏,我吃過薄的和水一樣的稀粥,啃過樹上的嫩芽,為了這幾口嫩芽,還害得爹被一個二韃子抽了幾鞭子,說那是給建州主子們的馬吃的。”
在這女孩眼中有些含著淚花的語氣中,眾人不由得想起自己來南中之前的境況,何嚐不是為了一口吃食,能夠讓家人老小吃飽穿暖而鋌而走險,來到這傳說中瘴癘潮濕的南中做事?
就在這不斷加厚的人群不遠處,一個店鋪的二樓窗口,有人舉著單筒望遠鏡仔細的觀察著眼前的這一幕。
從漢子和女孩的表情、語言、動作,到周圍圍觀的人們的臉上神情,都被手執望遠鏡的女人一一收入眼中。不時地回頭低聲同身旁的幾個人說著什麼。
“夫人,您說的咱們都記住了,回去便讓戲班的人再好生的打磨一下本子,絕不會誤了主公的大事。”
一個管事模樣的人低聲朝著舉著望遠鏡觀看著演出效果的黎慕華表達著自己的態度。
“要是誤了主公的大事,仔細你們的皮!”
黎慕華頭也不回的丟了一句給周圍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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