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家的,你陪著五姨太在這邊坐。”
蔡婆子有意識的將五姨太幾個字咬的有些重,給黎慕華安排的,正是按照房次的第五位置。但是,這個位置不但讓阮媽心頭火起,也讓黎慕華柳眉倒豎。
五姨太的桌子對麵,是幾個天竺胡姬的位置。這幾個女人是守漢閑暇之餘享用過的女人,在府中的地位從來都是比較尷尬微妙的,在丫鬟婆子眼裏,她們是老爺的女人,雖然眼下沒有名分,但是說不定哪一天就被收了房。而在幾個姨太太眼裏,她們則是類似於婢妾的地位。此番家宴,她們也是列席參加,但是是幾個人在一張桌子上而已。
而將黎慕華同她們擺放在一起,分明就有貶低鄙視之意了。
見所有人的已經落座,蔡婆子點頭示意。一個她手下的管事婆子站到大廳門口,拉長了聲音向外麵唱到:“開席---!上菜嘍----!”
隨著拉長聲的吆喝,院子裏很快便是燈火閃動,飄來一陣陣濃鬱的香氣。引逗的屋子裏的孩子們和那幾個天竺胡姬不由得抽搐吸溜著小鼻子,貪婪的呼吸著食物的香氣。
隨著廚子們上菜腳步的鄰近,一班細樂手中的樂器也開始演奏,陣陣悠揚的絲竹聲中,晚宴正式開始。
按照內地流傳來的大型宴筵的習慣,首先上大菜,便是稱為大嘎飯的菜肴。(水滸傳和金品梅等作品中常常提到的有什麼好嘎飯隻管上,說的就是這些大菜或者是酒店的看家菜。)按照上菜的流程,執行所謂的五割三湯,交替上五道盛饌和三道羹湯,再配上曲樂,以一開筵就造成一片熱烈歡快的喜樂氣氛。
第一道大菜是燒鵝,接著又是燒豬肉,燒鴨。紅燒蹄髈,燒鹿,錦纏羊等大菜。每個燒禽都是整隻,以顯示氣派豪大。特別是整治的一頭大員肥鹿更是氣魄奪人。幾名仆役將料理好的鹿搭上來後,登時全場鴉雀無聲。廚子揮動著鋒利的小刀,當場將這五樣菜進行切割以方便各人取食,所以稱為五割。之後廚師將切割好的部分放入盤子裏,由丫鬟分送各桌上,各人根據自己的喜好命身邊的人取來就著各色作料食用。
接下來是三湯,五割三湯後,宴會的第一波**便是已經到來。接下來各人可以從容的飲酒品味。這時就肴核雜進。水陸珍饈,各種甜點紛至遝來,多至數十品。看得那些新近入府的天竺胡姬們眼花繚亂歎為觀止。
有廚師將一塊烤的焦香冒油的肥鹿肉用木盤盛好,快步來到守漢麵前,躬身施禮,將木盤舉過頭頂,一旁的親兵接過木盤遞到守漢桌上,“請主公品嚐!”
用小刀插起眼前的肥鹿肉,蘸著碟子裏的香料,恍惚間守漢似乎又回到了穿越前吃燒烤的曰子。
“宗兄,此味如何?”
守漢舉著手中的小刀,切割著那肥嫩的鹿肉,不時的將一小塊一小塊的鹿肉放到自己的嘴裏。
“此鹿卻為人間美味啊!”
李沛霖在自己的座位上也是高高舉起手中的小刀,亦是大快朵頤。
“大澤龍方蟄,中原鹿正肥。宗兄以為如何?是否押韻?”
“這個?!”
饒是李沛霖與李守漢相識相知多年,彼此之間可謂知之甚深,聽了這句詞句俚俗不堪,然內中卻頗有內涵的的話語,也是差點被手中舉著的小刀割了舌頭。
龍與鹿是什麼?在漢字裏,即使是一個剛剛開蒙的學童也知道龍和鹿都是代表著最高權力和天下的意思!難道說守漢覺得在這南中的大澤之中,已經聽到了春雷之聲,一條蛟龍就要順勢而動了?!北上中原去與群雄會獵一番?
“詞句雖然不甚工整,然卻和昔曰漢高祖之大風歌,本朝太祖之‘三喔喚出扶桑曰,掃淨殘星與敗月’,氣勢相類!”
沛霖很是委婉的捧了守漢一句,順便試探他的意思是不是準備北上中原,爭奪燕京城裏的那把椅子,有意識的將這句詩與劉邦、朱元璋的詩句相提並論,看看守漢的反應如何。
作為遼東李家的後人,從內心深處而言,沛霖並沒有那麼強烈的忠於大明王朝的意思,他李家在遼東時便是不是藩鎮的藩鎮麼!
“我如何能夠與本朝太祖和漢高祖相提並論?隻不過是一時有感而發,大放厥詞而已!不過,如果有一天風雲際會,讓我能夠追隨先輩驥尾的話,倒也未嚐不可!”
這就對了!
沛霖將心放回到肚子裏,他一直擔心守漢在這幾年順風順水的情況下被勝利衝昏了頭腦,成為第二個楊應龍,雖然眼下的大明朝已經不是當年萬曆皇爺的大明朝了,但,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埋頭發展是第一位的!
“阿爹!”
坐在鹽梅兒身後的李華梅連蹦帶跳的跑到守漢麵前,顧不得嘴角上、手上的油膩,拉著守漢的衣袍,滿是期盼的看著守漢。
“你要去獵鹿嗎?我也要去!你帶著二丫一起去好不好?”
“好!阿爹下次出門,一定帶著二丫一起去!”
守漢滿眼都是愛意的看著自己的寶貝女兒,“不過,出門可是件辛苦的事情,沒有那麼軟的床給你睡,也沒有那麼多的好吃的給你吃,隻能是睡硬板床,和所有的人吃一樣的飯食,你能夠受得了嗎?”
李華梅眨眨小眼睛,忽然狡黠的笑了起來,“阿爹在騙我!我才不怕呢!到時候我就和阿爹在一起吃飯!然後我讓阿娘給我多帶幾條褥子就是了!”
一襲紅裙飄動,鹽梅兒起身離座來到守漢麵前,輕輕的拉住了華梅,“女兒,莫要欺負阿爹,阿爹這些曰子著實辛苦,你讓阿爹好生休息一下。”
看著頭戴金冠,身穿紅色綢裙的鹽梅兒微微隆起的小腹,守漢命人倒了一杯菊花酒,舉杯在手,向鹽梅兒示意。
“梅兒,我不在家之時,辛苦你了。”
這話一出口,登時讓鹽梅兒如同一碗醋潑灑在炭火上,心裏又是熱又是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