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一些士卒在緊張的從船艙裏向外搬運著一個個火藥桶,偶爾會有幾門大小佛郎機被小心翼翼的從船艙裏搭出來,那些原來打算購買的十二磅大炮,卻始終不見影子。
“四哥,我將咱們的要求向李守漢說明了的。但是,咱們的購炮種類和想法被我自己給否了。大炮我們就不要買那麼多了,主要還是以佛郎機、六磅炮為主。有幾門十二磅炮作為炮台守禦之用就可以了!”
那一日,鄭芝豹向李守漢提出了購買十二磅大炮的事情,守漢自然對此沒有異議,但是,當鄭芝豹到了炮場,見到了十二磅大炮的發射,卻改變了主意。
“十二磅炮後坐力太大,我們的福船、滄船怕是禁不起這樣大的衝撞。”
當然,芝豹看到的十二磅炮射擊場景,是比較傳統意義的,炮架和炮位都是眼下比較通行的,而南中軍自己搞的那些東西,四輪炮車、彈簧炮架、繩網攔阻等等,這些東西怎麼可以給貴客看呢?!於是乎,芝豹還是覺得,發射炮子效果同八磅炮相差無幾的大佛郎機,可謂是質優價廉,物超所值。自身重五百斤的大佛郎機,可以達到的效果,差不多同十磅炮類似,這樣一來,八磅炮就顯得沒有意義了。
“除此之外,大佛郎機還有一個好處,是八磅炮所不能比擬的!便是射速快!用子銃用的好的話,熟手在西洋時辰一分鍾內可以開五炮出去,大哥,四哥,五炮,啥情形?用上群子的話,甲板上就看不到什麼活物了!”
“砰!”遠遠的一聲槍響傳來,緊接著便是一陣慘叫之聲,兄弟三人尋著槍聲望去,在一股白煙下,一名火槍手正捂著臉蹲在地上痛苦的呻吟,旁邊的人們急切的呼喊著郎中。
“該死的東西!”鄭芝虎跳腳大罵,那火槍手是他的手下士卒,平日最是悍勇不過,方才押運火藥入庫,見從南中購買的火藥精細可愛,便不由得有些手癢,順手拿了一些,裝在自己的火銃之中試射,也算是過過槍癮。不料想,扣動扳機,火繩點燃引火藥之後,便是一聲巨響,炸膛了!
“唉!四哥,這個事我就沒有來得及說,結果便出了這樣的事情!當初買火藥的時候,我用咱們的槍炮試驗了一下,也是容易出現炸膛這種事情,南中的黑火藥加工精細,顆粒均勻,且燃放之時都是白煙,不像我們的火藥,一炮過去一陣黑煙騰起。但是,藥力過於強勁,我們的槍炮怕是承受不起。”
“我幹伊娘誒!”鄭芝虎不由得在碼頭上大聲咆哮起來,驚得一旁的人們都遠遠的離這位爺遠些、再遠些,唯恐一不留神成為一陣叫做出氣筒的物品。
“我們的船用不了他們的大炮,我們的炮又用不了他們的火藥!這樣的話,我們買這些勞什子的東西作甚?!”
鄭芝虎的咆哮之事壓過了海上的波濤,驚嚇的海鳥都遠遠的飛到金門島的方向去,身邊隻留著幾個親兵遠遠的在一旁侍候。
等鄭芝虎咆哮吼叫的有些累了,半晌沒有說話的鄭芝龍這才開了口:“老四,這樣好吧,老五這次買回來的槍炮,火藥,我打算集中用到幾條船上。以後這幾條船便是我們精銳之中的精銳,你回去把你的船和手下調配一下,看看能夠勻出幾條船來換炮。”
“這個法子好啊!”聽大哥說,打算將這些槍炮火藥集中、成建製的裝備起來,而不是到處撒胡椒麵,這樣的做法,自然對自己實力的擴充有很多好處,芝虎自然同意。
“老五,這些火藥確實是不錯,作價如何?”在看過新近購買的五百斤大佛郎機使用南中軍火藥發射之後,從鄭芝龍、鄭芝虎、船主到一般小頭目,都是喜出望外。
“一桶火藥便是二十斤,零售作價每桶三兩白銀。我們要的多,便是每桶二兩白銀。”
這個價錢登時令在場的人們驚了!我沒有聽差吧?二十斤火藥,便是成本,購買硝石、硫磺、柳木炭,還有加工過程中用於提純的雞蛋清、牛油、蘿卜芝麻等物,雜七雜八的加起來,二兩銀子也是不止的!
“李守漢此人可交啊!”
人們普遍認為這是守漢給大家的友情價和良心價的同時,不由得對於未曾謀麵的李守漢大起好感。
“南中富庶,想來是不在乎這千把兩銀子的事情,我在南中數日,見到的農夫都是肩扛精鐵製成的農具下田,身上穿的多是細棉布。便是那些做苦役的官奴,亦都是一日三餐,油水充足。”
“直娘賊!如此富庶!我們去搶他一票!”
“對!去幹他一家夥!我們就什麼都有了!”
鄭芝虎脫口而出的一句話,頓時令在場的人們反應強烈,頗有一點一呼百應的味道。
人們開始在那裏議論如何趁南中軍不備,一舉攻進南中的某個沿海城池,如何的大肆掘掠一番,然後放一把手將城池燒了,帶著劫掠來的槍炮火藥精鐵財物人口,揚帆而去。
隻有鄭芝龍和鄭芝豹二人在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眼前這群正在展開熱烈討論的人們,仿佛在看著一群瘋子或是傻子。
“去搶南中軍,你們有命進去,有命出來嗎?”
扛把子的話,讓方才熱火朝天的議論頓時冷了場。
“不說人家的炮、人家的船,你們別忘了,這些火藥槍炮都是人家造的,人家能夠賣給你一千桶,至少人家有一萬桶十萬桶,你們用這點可憐的本錢去和人家拚?有什麼可以拚的?我們除了船和水手比人家多之外,還有什麼可以自恃比人家有優勢的?”
“還有,你們覺得當年張老大的兒子,如今跟著劉香老賊混的那幾個是不是好手?”
在得到一眾頭目的讚許之後,鄭芝豹繼續為大家介紹南中軍的情形。“幾個兒子裏,最能打的虎鯊張小六子,如今就是南中軍水師的左翼統領,駐防在瓊州府,為南中軍守著東大門!你們想去打劫南中,能夠過得了他這道門檻嗎?!”
作為團夥中的老大,鄭芝龍的威望是無可置疑和不容挑釁的,他的話頓時讓熱烈的現場氣氛冷卻了下來。坐在他下垂手的鄭芝豹,悄悄的用靴子尖點了他的腳麵一下,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了。
“各位船主,芝豹此次奉大哥之命前往南中洽談貿易情形,順便也給各位帶來了些小玩意兒,大家不要嫌棄,微薄之物,還望笑納。”
他的手一擺,外麵的幾十名親兵各自手捧一個朱漆木盤,魚貫而入。
人們擺弄著眼前的三寸手鏡,欣喜而又好奇的打量著鏡子裏的那個自己,這鏡子比銅鏡和佛郎機人的玻璃鏡都要來的清楚多了,連自家的汗毛孔和騷疙瘩都看得一清二楚。
“五爺!這是那裏來的好寶貝?!我買幾個行不行?家裏的婆娘多,要是隻有這一麵鏡子拿回去,怕是家裏會打出人命來!”
一名船主大為興奮的吼叫著,他的話語引發了一陣哄笑之聲,算是大家的共鳴。
“來人,給各位船主泡茶!”
幾名丫鬟在人群中擺下了茶台,用紅泥小爐開始燒水泡功夫茶。在座的人們大多以福建籍貫為主,自小便是飲茶飲慣了的,喝茶再是平常不過的事情。不過,丫鬟們手中的茶具卻是很吸引人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