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百畝的這個案子,不好辦!”
在阮家原來的大殿內,南中軍的幾個高層人物,以守漢為首,圍坐在一具火爐邊,一邊翻弄著剛剛從山區運來的紅薯、玉米等作物,使這些作物能夠受熱均勻,一麵討論著黃百畝的狀紙。
黃百畝的狀子其實也很簡單。
富貴不歸故鄉,如衣錦夜行。這是國人的通病,大凡在外麵工作讀書打拚的人,回到家鄉總是要做出一番成功人士的狀態,否則會被認為是“物離鄉貴人離鄉賤”最好樣本。
何況,黃百畝等人是最早一批享受了守漢的各項優惠政策的人,幾年的辛苦打拚經營下來,已經有了數百畝的水田,近千畝的山林,倉裏放著幾千石的稻穀,還有數百壇的菜油、葷油,梁上懸掛著幾百斤臘肉幹魚,欄裏拴的有牛,喂的有豬,身上穿的是細棉布,腰裏也常有十幾兩銀子在。
這樣的光景,黃百畝便動了回鄉修宗祠、續家譜的念頭。
不料想,剛剛回到廣東三水老家,麻煩就接踵而至。
從地保到三水縣,各級算得上的,算不上的,入流不入流的官吏都紛至遝來,口號如出一轍,對於逃民要嚴懲不貸。
麵對著衙役官吏們手裏的鐵鏈鐵尺,黃百畝隻得是祭起最不情願,但卻是最對症的一個法寶,塞錢。
地保來討人情,塞了五兩銀子,一匹棉布。
縣裏的班頭領著一群衙役來賀喜,每人二兩白銀,一身衣料,幾位班頭每人十兩白銀。
衙門裏的幾位老夫子師爺,各自送了二十兩的潤筆,懇請老夫子筆下超生。
典史、縣丞二位大人,每人托老夫子代為敬上一百兩的冰敬。
知縣大老爺,則是送上了二百兩銀子的潤筆,回報的便是大老爺大筆一揮,為黃氏宗祠題寫了匾額。
如此亂七八糟的各項開支算下來,黃百畝發現,自己這幾年的辛苦,怕是填不滿這些官吏們的血盆大口。
剛剛要以建宗祠錢糧不足為由逃回南中,不料想,鄉間的地痞們也來拔刀相助。
“黃家契弟,沒錢修宗祠啊?不要緊的,我們借給你。九出十三歸的利息,便用你這黃氏宗祠作為抵押!”
黃百畝見狀不妙,如果不走,怕是連性命都要丟在家鄉,忍辱含痛,以借錢要同家族中老少共同商議為由用作緩兵之計,為自己爭得了幾天的時間。
便在這幾天裏,連夜帶著幾名想到南中來打拚一番的宗族中子弟飛也似的逃離了廣東。
到了家中盤點此行所花費錢糧,區區的數月花費錢糧竟然在千餘兩上下。這還是有數目的,那些七零八落的花銷,就更多了。
左思右想,黃百畝覺得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這口惡氣,索性潑起膽子,央人寫了一張狀紙,到將軍府門前告狀。
他的想法也是極其簡單,我每年按時的交糧納稅,每做一筆生意都是不少一文的將各項稅款繳上,如今我被人欺辱敲詐,那麼將軍府就要為我出來做主。
“之所以說這個案子不好辦,原因就在此,最近有很多的老墾民回家鄉去探親,順便搞宗祠、家譜之類的事情。黃百畝這樣的事情,不在少數。我們必須要給這些人一個合理合法的說得過去的結果。如果說是我們管轄範圍內的事情,自然好辦,將這些官吏送到執法處按法條辦理就是。但是,兩廣官場,同我們是井水不犯河水。如果要細細追究,我怕是引火燒身。”李沛霖一邊剝著紅薯的皮,一邊就這個案子闡述著自己的意見。
“我倒覺得,這是一個機會。”守漢咬了一口烤的開花了的土豆。唏噓著嘴,口中含糊不清的說著自己的意見。
“一來,可以讓各處的老墾民認清楚,那些官吏同我們的官吏是多大的差距,從而增強他們的忠心和認同感。二來,也是我們對兩廣下手的一個契機!”
“嗒!”沛霖手中的紅薯掉在了地上。
“主公,難道說要乘著新君初登基,要對兩廣用兵不成?”
“有些事,不一定要動刀動槍的。”
守漢美滋滋的咬了一口手裏的土豆。
“說得對!我去兩廣總督衙門走上一趟,李逢節收了我們那許多的好處,區區的一個縣令,便是請出天子劍、王命旗牌來斬了他又當如何!”李沛霆的紈絝子弟脾氣又一次發作了。
“二弟!我問你,你有三水縣令什麼罪證?請問,他按照大明律整飭逃民,有什麼錯誤嗎?他可有敲詐治下百姓的罪證?”
沛霖的幾個發問令李沛霆遲疑了。
“二哥,前不久,便是大行皇帝發喪期間,葉琪從江南寫信回來,在信裏講述了這麼一件事。”守漢開始給倆個大舅子上課了。
在蘇州,突然一夜之間人們驚訝的發現,城裏的物價變化很大,而且生意越發的難做了。
街市上擺放的各類貨物,同前幾日相比,顯得便宜了許多,但是就是無人問津。
商家們也在犯愁,自己手頭的金銀頭寸,不知道為何,突然顯得短少了不少。
過了好幾天,隨著一些大戶人家將窖藏的金銀拿出來,乘著這個機會吸納值錢的貨色商品購買田地店鋪,這場風波才逐漸消弭於無形。人們這才找到產生這場危機的原因。
幾家山西商人的鋪子在蘇州的業務結束,人們將所有的賬目清理後,將店鋪的金銀數十萬兩運回了山西。一下子造成了蘇州市麵上流通的金銀短少,這就造成了這一次的風波。
聽了守漢將葉琪的所見所聞講述了一遍,在場的幾個人無不是若有所思。這樣的事情說明了什麼問題,大家的腦子裏都在飛快的尋找著自己認為合適的答案。
“下麵我再講另外一個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