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說到這裏,歎了一口氣道:“那次我也跟著一起去了,看見霍希後,才知道她過得很不好。她很瘦,似乎身上隻剩下了一層皮,臉色青黃,雙眼凹陷,手臂和腿上布滿了跟同學打架留下的傷疤。她那年應該也有十歲,但是她的樣子看起來還不如發育不良的七歲小孩。她的老師說,她的個性古怪孤僻,不愛說話不愛吃飯不愛睡覺,最奇怪的是,她死都不願意見她爸爸,有一次她為了不見柳正和,居然從教室的窗戶上跳了下去。哦對了,她還經常做噩夢,她的學校強製送她定期去醫院看心理醫生,但是沒有收到任何預期的效果。”
沈修廷握著酒杯的手緊了緊。
“我們接她回T城的一路上她都不說一句話,見到我爺爺後她也不說話,無時無刻不像一隻小刺蝟一樣警惕的盯著想靠近她的人。直到她知道我爺爺去世後奶奶想搬回老家去住,她才開口說話,一開口就是求我奶奶帶她一起走。她那時候的模樣看起來也確實可憐,我奶奶心疼她,就讓小叔聯係到柳正提了這事,柳正和居然也沒有反對,於是霍希就去老家住了快八年。後來我奶奶也去世了,我念著我小時候小姑姑對我不錯,就好心去接霍希來T城念大學。”
霍光斜睨了一眼沈修廷道:“她一來就發現我和小琳走得很近,還發現我對小琳很有好感,為此她情緒激動蠻不講理的跟我大吵了一架,說了不少尖酸惡毒的難聽話。這也讓我非常生氣,叫她滾出我家大門。然後她就真的滾出去了,還跟我絕交。也不知道她在哪裏認識了孫海易,我沒有幫她去找學校,孫海易倒是幫她進了T大。霍希的性格其實跟她媽媽很像,都是不管對錯隻要認定了什麼就決然不回頭的人,比如說她仇恨柳正和他們,就寧死也不願見他們一麵,比如說,她讀大學這四年,寧願天天去孫海易的酒店打工,也不肯再踏進我家門一步。”
沈修廷沉默的聽著。
霍光起身也去為自己倒了一杯紅酒:“有時候我想起第一次見到她時她的可憐樣,心裏也挺憐惜她的。但是她那個偏激的性格和不識好歹的脾氣,也常常讓我恨不得讓她有多遠滾多遠。”他拿著酒杯想跟沈修廷碰了一下,半取笑半諷刺的道:“難為你還看得上她。也難為你,明明已經恨得想撕了她,卻還耐得住性子來問我前因後果。”
沈修廷神色冷淡的把手向後收,避開他的杯子。沈老爺子從前曾讚揚沈修廷的心理素質比其他堂兄弟過硬,就是在於他越是盛怒越能迅速冷靜下來,越是受到沉痛打擊越能立即調整思路。當然,在剛剛得知霍希是蓄意接近他的那一刻,他也幾乎被這個事實擊倒,但是他一旦冷靜下來,內心深處卻還是傾向於相信,霍希雖然冷漠偏激,但絕不陰險惡毒。而且,像她所說的,全是虛情假意根本瞞不過他,但其實,如果真的僅有三分真心七分假意,她也騙不了他那麼久。
霍光也不介意沈修廷不跟他碰杯。他把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你以前知道我喜歡小琳時,曾經拒絕小琳的表白想把她讓給我,這一點我一直記在心上。小琳自己不接受我,後來我也不怪你。”他把酒杯往腳下的地毯上一扔:“但是我也說過,如果有一天你不珍惜小琳了,我就絕對不會給你再次擁有她的機會!”
沈修廷臉上的表情還是冷,但已經看不出喜怒。
霍光離開這間總統套房前還說了一件事:“你以前應該見過霍希的,恐怕你自己都不記得了。當年我修完碩士學位剛回國的時候,在家裏舉辦過小型聚會,你曾在我家陽台上教過一個‘傭人的女兒’跳慢三,你離開時還跟我說那女孩挺有天分。我後來想了想,十五六歲又長得瘦不拉幾的小女孩,當天住在我那的除了不願見外人的霍希,還真沒有別的什麼‘傭人的女兒’。”
沈修廷眉心一動,霍光的話讓他想起那次他確實是帶過一個小女孩跳了支簡單的交際舞。隻是那天他完全是心血來潮,而且已時隔多年,那個小女孩在他的腦海裏的形象早已經模糊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