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小圓聽到他的笑聲,忍不住從床板後探出一個小小的腦袋來,警覺地看著他,樣子活像是木板上長出來的一隻小蘑菇。
她哪裏知道他在笑什麼,心裏倒是想著,看看,肯定想的就沒有我周全吧?
少年注視著她,漂亮的丹鳳眼裏,那一片沒有波瀾的寒潭,終於蕩起了漣漪。
那些隱藏在心底裏的卑劣、無處遁形的自卑,都在他的明月照耀下,仿佛煙消雲散。
不管是小時候還是少年時代,他時常被人當成不祥之人,隻有在她麵前,他才仿佛變回了一個正常人,隻是生了病的正常人。
他如何能想到還有這樣的一天呢,就算是陷入了這樣的絕境裏,仍然有一隻小神明,這樣陪伴著他。
薑小圓並不知道少年想什麼,她忙忙碌碌像個小蜜蜂。
她當初把一整套床上用品都塞進了係統空間裏,現在全掏出來,床鋪被子一應俱全。整整齊齊地鋪好後,她心滿意足地拍拍手,把軟軟的湯圓抱枕往床上一放,就是個溫馨的小床了。
她還掏出來了一張“桌子”——其實就是建章宮裏的長條凳子,配上一個從太監處順過來的蒲團,再擺上兩三本書,簡直是就是完美。
環顧四周,她清理了一下肮髒的地麵,居住環境煥然一新。
整個牢房看起來整潔了不少。
甚至於,突然間龜毛起來的薑小圓覺得裏麵的黴味太重了,不太適合病人居住,又掏出一把艾草熏了熏。
做完這一切之後,這哪裏還像是個牢房,看起來和個簡約風民宿似的。
薑小圓十分滿意,弄好了這一切,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也是,還沒吃飯呢。
雖然對方惹她生氣了,但想想夢境裏麵的那個戴著鐐銬的少年,她忍不住歎息了一聲。
她本來有些生氣的,可是想想他總是擅長於把自己搞得很慘,不管是暴君秋還是少年秋,他不告訴她似乎也挺符合他的性格的。
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過得好不好,仿佛眼裏永遠隻有自己的目標,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就連當了皇帝也不會過日子……最重要的是,很不愛惜身體。
薑小圓覺得,自己似乎有必要讓他慢慢認識到,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當然了,在那之前,她還得想想兩個人晚飯吃點啥。
她掏出係統麵板打開了商城,在係統裏麵逛了半天,買了一個自動加熱器。
加熱器其實有點小貴,足足20積分。
不過出門在外這東西總是要用的,薑小圓還要給他熬藥呢,買買買!
自動加熱器擺出來後,薑小圓就哐哐哐從空間裏麵掏食材,新鮮的切好土豆片、水靈靈的白菜……
是的,在監獄裏的第一頓,薑小圓準備吃火鍋慶祝……阿不,去去晦氣。
薑小圓是一個小小的辣鍋,陳秋受了傷,所以是清湯鍋。
鍋底咕嚕嚕,翻滾著新鮮的食材,白色的霧氣升起。
“以後這種事不要瞞著我,再瞞著我我就要生氣了。身體不好,以後做出了點什麼成就,都是為他人做嫁衣。”
她其實是在打預防針,未來的暴君一身毛病,更不用說他最後是自焚而死的,明明偌大的基業在手,大仇得報,應該是快意人生的時候……
他微微一頓,嗯了一聲,“以後我都會告訴你,不會對你撒謊。”
他負責下菜,薑小圓負責吃。
她趴在比自己人還大的碗邊上,幸福得眯起了眼睛。
這哪裏是坐牢,這簡直就是來度假的啊~
少年透過了升騰的霧氣,看向了眯著眼睛吃東西像隻倉鼠一樣的小姑娘,好像在某一刻,似乎找到了某種生活的意義。
這天夜裏,一直到了快下鎖了,仍然沒有人給他的送飯。
薑小圓納悶了,所以他們這是……想要餓死秋秋麼?
她等啊等啊,等到次日終於有人來找陳秋的時候,他們已經三頓沒有送過飯了。
薑小圓氣憤又納悶,都不敢想象要是她沒有準備那麼多食物的話,陳秋究竟在天牢裏麵過怎麼樣的生活。隻是,光是餓著人又不逼供,他們想要做什麼?
黑暗中的腳步聲傳過來,是宋提典來了。
他很有禮貌地給陳秋行了禮,簡單地講了一下外麵的局勢。
薑小圓一聽就明白了,威逼利誘的人來了。
他講的大概就是皇帝大發雷霆,想要斬了陳秋,但是太子出麵求情雲雲……話裏話外都是,陳秋現在危在旦夕。
順著他的意思往下,宋提典其實是在暗示陳秋:
隻要他乖乖配合,說不定一切還有回轉的餘地,不至於被處死。
至於讓他配合什麼,宋提典倒是諱莫如深,隻字不提了。
見到裏麵的人沒有絲毫反應,宋提典也不著急,施施然地離開了。
他走出天牢,一個太監就湊了上來,問道,“他可願意說出來?”
宋提典搖搖頭,倒是並不擔心,“餓上三兩天,便不會嘴硬了。”
他準備每天都去和陳秋談談朝堂外的局勢,饑餓和危機感的雙重折磨下,再硬的骨頭,在快餓死的時候,也會將太子想要知道的東西說出來。
太監穿著東宮的服飾,雖然有些著急,但是聞言倒也沒有再催了,行了禮就回去複命了。
此時的天牢裏本來一片漆黑,在宋提典等人走後沒多久又亮了起來。
薑小圓正抱吃著陳秋投喂的堅果,至於那個“餓上兩天”的威脅,薑小圓不屑地哼了一聲,小樣兒。
跟在陳秋身邊,薑小圓多少也有了一點敏感性,有點好奇地問道,“宋提典想從你這裏知道什麼呀?”
陳秋道,“秦家信物藏身之處。”
秦家軍有一支十分秘密的軍隊,就連皇帝都不知道他們的存在,陳端想通過饑餓逼供的,自然是號令他們的信物。
陳端以前對秦家的事情知道得不算多,現在知道了,怎麼可能不想要?
奈何容妃找了好幾年都沒有找到,隻能通過拉攏人心的方式循循漸進,陳端想要靠直接來逼問就拿到,可以說是異想天開。
薑小圓一愣,連忙問道,“信物?”
陳秋修長的手指,指了指她,薑小圓想了想,回過神來——
所以,信物有兩塊,一塊是係統空間所在的玉佩,一塊是陳秋上次送她的禮物?
薑小圓萬萬沒有想到那兩塊玉佩背後竟然還有這樣的意義,而且他還全部送給她了……剛剛想說話,就聽見他道,“放在你那裏,最合適。”
薑小圓這回倒是沒有反駁他了,確實,沒有比玉佩空間更加隱蔽的地方了。
天牢裏的日子一天天過去,宋提典又來了兩回,見實在是問不出來,倒夜沒真敢把人餓死。
因為沒有外界的打擾,薑小圓空閑了下來,開始找陳秋把紅鳩的藥方給全部抄了出來,以前吃剩下的藥也被她當時收進了空間裏,現在全部翻出來,竟然還能喝上半個月。
她就用著小鍋和加熱器熬藥,一頓不漏地給陳秋灌藥。
她還掏出來了自己的小本本,反正兩個人都沒有事做,她就仔仔細細地將陳秋紅鳩發作的症狀什麼的全部都問了一遍,認認真真地從他第一次發病記到了前兩日,再加上陳秋自己的補充,寫成了一小冊的病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