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尾草(1 / 2)

紅玉借著皎潔的月光,看清楚了自己屋子裏的一切陳設。這一切在她眼裏都是如此冰冷和陌生。她仿佛根本就沒有在這個人世間存在過。

她身邊躺著的那個男人,正鼾聲如雷地熟睡著。肥胖的身體,麵孔此刻也有一絲猙獰。她不願看見這張臉,因為讓她惡心想嘔吐。

人活著究竟為了什麼呢?她想不明白。今天是這個男人,明天又會是哪一個呢?她隻覺得被一陣絕望和孤寂包圍,於是悄然地起了身,光著腳踱到窗前。

她真的不想活了。在這座春香院裏,她一待就是七年。從十三歲一直到現在,她都不知道生活的滋味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打罵,餓肚子,這些懲罰她都能承受,可是強顏歡笑忸怩作態的生活方式,卻是讓她深深厭惡又無法擺脫的。

想著想著,她抓起桌子上的一條綢帶。這是她早就準備好的,沒事的時候就拿出來撫mo,貼在臉上,仿佛寄托著她全部的希望。今天,這條帶子又是一如既往地跟她的心靠得如此之近。她似乎是非常愜意地將綢帶掛在窗簾的木質橫梁上,係好結,默默地套在脖子上。

她隻覺得一陣鑽心的疼痛,還沒有失去意識,那不爭氣的橫梁卻一下子斷了。咕咚一聲,她跌坐在地上,心裏想,怎麼自己想死都死不成呢?

可是床上酣睡的那個男人卻一下子驚醒了。紅玉不恨他,因為她已經不知道什麼叫愛或恨。現在她心裏隻有麻木。厭世的情緒像潮水一樣蔓延,無邊無際。

這男人猛然間好像知道發生了什麼。他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揪住紅玉的頭發。發瘋般地說:

“賤貨,你想逃跑?”

隨後發生的事情正像慣常的那樣。媽媽告訴下人把她拖到柴房裏,綁住雙手吊起來,用皮鞭抽。她一點也不覺得疼。心也已經疼得不知道疼了。她對自己說,這樣也好,這樣也好。可以好多天不去接客了。打得再重一點吧,最好是把這張臉打腫了,青紫了,還有誰會喜歡看呢?那也就沒有這一切的一切了。於是,她不再吃飯。死也不吃。這樣餓了幾天,她覺得自己的神智處於恍惚之中。冥冥中她沒有看到一個親人。因為在她頭腦裏,根本就沒有親人的影像。她不記得自己的父母是誰,隻記得從記事開始,就在這座大院子裏生活了。這裏的一切肮髒、鄙俗,都被她看在眼裏。

“好像沒氣了。”管家跟媽媽說。

“呸!”媽媽啐了一口。“不吃飯算什麼能耐,餓死了白死。”

那個同樣肥胖的女人,讓家丁往她的嘴裏灌稀粥。可是她的頭就像從脖子上斷了一樣,耷拉著用手托都不起來。管家搖搖頭,看了媽媽一眼,“看來是真不行了,請個郎中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