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容!”雲止震驚的看著陣法中的那道身影,跌跌撞撞從躲避的大石後跑出,被飛來的碎石砸中了額頭也沒有察覺。他衝到陣法前,卻被無形的光幕擋住了去路,一邊用力捶打麵前的屏障,一邊叫道:“阿容!阿容!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你會在裏麵?!”
他捶打得太過用力,雙手甚至流下了鮮血,然而他一個連修煉也未涉足的凡人,那點力量對於陣法來說不過蚍蜉撼樹,沒有掀起半點漣漪。
容時冷冷掃過陣法外的眾人,沒有說話。倏而,他闔上雙眼,張開了手臂,身形緩緩向上飄起,停在了虛空中。
所有人臉上都是震驚之色,蕭蘊看著陣法內淩空而立的容時,視線滑過遠處的神木,麵前青龍盤繞的樹根,最終落到容時異色的雙眸和長發,以及那深淺不一,仿佛被什麼浸染過的蒼青衣袍上,不自覺喃喃出聲:“怎麼會?他怎麼可能是……建木化靈?”
他這句話並未刻意壓低,落在雲止與鬼王的耳中,無異於天降驚雷,雲止愣在了原地,呆呆的轉頭看向他,道:“你、你說什麼?你說阿容他是、是建木之靈?”他的目光重新落到容時身上,一寸一縷,仔細去分辨,越看臉色越是煞白,最後整個身體都開始顫抖。
“怎麼會……怎麼可能?我明明、明明……”他不自覺伸手拽住了胸口,那個小小的鼓包,這段時間一直被他貼身隨帶,不曾稍離。
鬼王本就猙獰的臉在這一刻仿佛愈發猙獰醜陋了,他猛地衝到蕭蘊身前,揪起他的衣服喝道:“蕭蘊,快把陣法解開!立刻!”
“解不了了,困獸陣乃是轉靈陣的一部分,一旦陣成,除非強行打破或陣法靈力耗盡自動散去,否則便會一直運轉,中途無法停止……”蕭蘊任由他拽著,目光緊緊盯著陣法內的人,眼中有一閃而過焦躁之色。
此言一出,無論是鬼王或是雲止,神色都變得極其難看,鬼王冷笑一聲,道:“那就打破它!”說著,衝向了法陣上空,手中鬼氣凝結出一杆□□,劈砍挑刺,擊打在陣法之上,巨響轟隆不絕。
雲止的臉色幾乎可以稱得上慘淡,他站在陣法邊緣,看著在火海中的容時,腦中紛亂一片,一會兒是月夜下,容時交代他不要將血液交給別人;一會兒是他在大殿中道:我答應將靈力交給你們……一時又是不久前,他對所有人否認了那古籍中內容的真實……一絲鮮血突然從他嘴角滑下,他卻恍若未覺,手掌按在陣法結界上,用力的指節泛白。
蕭蘊在陣法邊緣走來走去,神情變幻,試圖找出一個解決辦法。突然,他的腳步猛地頓住,仿佛想起了什麼,臉上的神情漸漸恢複平靜,唇邊浮起了一抹似歎息又似無奈的笑,低聲道:“或許,當真天意如此……”
就在此時,陣中的情形陡變,隻聽一聲震得仿佛整個天地都顫了幾顫的巨響伴隨著鋪天蓋地的墨綠樹影閃動後,輕微的裂聲響起,陣法裂開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雖然立即又彌合在了一處,但隨著容時的一聲低斥,“去!”盤結的樹根又一次擊在了陣法那一點上,之後便是連續不斷的撞擊,當容時身形開始微微變得虛幻,終於,一陣清晰的碎裂聲響起,陣法竟裂作了塊塊光斑,從虛空中墜落,下一瞬,化為熒光齏粉轟然消散。
在陣法消散的那刻,青色巨龍攜著陰冷與熾熱的火焰衝破束縛,疾射而出。奮力破陣的鬼王麵色一喜,撲身衝進去,叫道:“哥哥……”
下一刻,他臉上的笑容僵在了嘴角,使那張猙獰的臉看上去更為可怖了,一條細細的碧綠樹根自他背後刺入,破胸而出,帶出絲絲縷縷鬼氣,恍如鮮血。
“噗呲!”根蔓被整個抽出,鬼王無法自控的從空中墜落,眼中最後看到的,是一雙緋紅如血的眼眸。
巨樹的根蔓如一條條火龍,往四麵八方疾射而出,所過之處,山石草木皆被點燃,火焰熊熊揚起,頃刻間,群峰便化為了半明半暗的一片汪洋火海,且不斷向外蔓延而去。
“火!哪裏來的火?!救命啊!”
“見鬼!為什麼這火撲不滅?!火不是被困在陣法中了嗎?為什麼會燒出來?!”
“救命啊,師兄,快拉我一把!我靈力耗盡飛不起來了!”
“鬼王,鬼王!魔君大人!求您二位快快將火收回啊!”
……
鬼哭狼嚎,喊聲震天,所有人都忙不跌四散奔跑逃命。包括被眾人求救的鬼王與魔君,認主已解除,如今他二人對這火焰也是束手無策。
蕭蘊在青色巨龍衝出的瞬間,便一把拎起雲止與自空中墜落的鬼王,禦劍飛起,直到了火焰攻擊不到的位置才停下,二長老等生一門弟子也紛紛跟在他身後,浮在空中望著下方的慘狀。
火海翻湧,吞吐的火舌仿佛活物,忽高忽低,企圖拉下每一個人,一些喪失靈力又無人相助的修士在火焰中哀嚎打滾,四處逃竄,山峰傾倒,江河倒流,有些人逃過了火焰,卻沒能逃過這些,被土石掩埋或被浪濤淹沒,逃出升天的人則都遠遠避開,心有餘悸的望著這一切。
雲止即便是此時,目光也沒有從容時身上移開,他突然猛的一把抓住蕭蘊的手臂,乞求道:“蕭掌門,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的,求你幫幫阿容,不能讓他就這麼被火、被火……”說到最後,他的眼眶赤紅,已然說不下去。
鬼王猛的咳出了一口鬼氣,他也同樣看著火焰中的那道身影,想起最後見到的那雙紅眸,一陣心驚,衝蕭蘊怒道:“你到底有沒有辦法?趕緊說!”
蕭蘊也在看著相同的方向,神情不似他二人一般慌亂緊張,而是透著些許複雜,他道:“放心,他不會有事的。”
高空中,容時懸浮而立,仿佛錯覺般,他的身影在陽光和火焰的照射中若隱若現,唯有一雙瞳孔始終殷紅如血。
來自樹身本體的焚身之痛令他胸中戾氣暴漲,腦海中翻湧的過往記憶與眼前的一切重合,深埋的怨恨在這瞬間被盡數點燃,他的身形一閃,出現在了建木枝頭。
下一刻,隨著他揚起的手,無數燃燒著的枝葉從天而降,化作滾滾火球,落向群山之中。
“唔!”容時的身形突然猛的一晃,他抬手捂住額頭,仿佛有某種來自靈魂深處的力量在翻攪,似是憤怒,又似蠱惑,在他的識海中不停衝撞,令他頭痛欲裂。
烈火搖曳著,舔舐他的衣角發稍,跳躍沸騰,仿佛要將他徹底吞噬。遠處身處空中的幾人看到這一幕,俱都變了臉色。
鬼王猛咳一陣,衝蕭蘊怒吼道:“你不是說不會有事嗎?這他媽火都燒到靈體上了,這就是你說的沒事?!”他此刻整個人仍被蕭蘊拎在空中,一說話整個人便晃動不止。
“蕭掌門,你不是說阿容他不會有事,可為何現在……”雲止被二長老抓著,立於劍上,望向樹端的眼神滿是慌亂焦急。
“不應該的,怎麼會沒起效果……”蕭蘊望著被火焰包裹住的那道身影,再難以掩飾神色中的焦灼,他眉頭緊鎖,喃喃低語道:“分明應當早就起作用了的,為何……難道,他沒帶在身上?!”
大火燃起的速度極快,隻不過零星的幾個火球,很快便將峰外的群山連綿成了一片紅色,站在高空向下俯瞰,目之所及,皆是一片跳躍的火海,焚燒過後的飛灰,落滿了每一個人的肩頭發稍。
逃出升天的眾修士相互拉拽著停在半空,頭上是無可撼動的大陣,腳下是無盡的烈火,丹田中靈力也在快速消耗著,隻要靈力一用盡,他們便會落入下方的火海中,成為這漫天飛灰的一部分。
而此刻,他們竟仿佛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無路可逃,一時間,都不經悲從中來。WwW.com
群山中,挑著擔子、提著水桶的一群人,正艱難行走在枯葉樹根遍地的林中,努力辨別方向,並小心不將桶中的水灑出,突然,行走在最前方的人一聲驚叫,“火!前麵著火了!火要燒過來了!”
“哪裏?哪裏?”一群鎮民蜂擁而上,就見遠處的山脈間,綿延的大火連成一線,眨眼間便焚過了一座高山,所過之處隻餘下一片焦土,和草木枯黑的枝架,正以奇快的速度向這邊靠近。
隻片刻,草木灰塵便落了眾人滿頭滿臉,有見多識廣的立刻道:“不好,火燒過來了,看速度隻怕要不了小半刻鍾便要到我們這兒,不行,咱們不能繼續前進了,得趕緊退出去!”說完帶頭拔腿便往回跑,其餘人反射性地跟上。
“就這麼走了,咱們不是還得救火……”有憨厚耿直的尤記掛著滅火一事,訥訥的問道。
另一人狠狠一拍大腿,道:“沒法救了,這麼大的火,就憑咱們這點子人……”臉上滿是痛心,完了恨恨一口呸到地上,罵道:“都是那些該死的修仙之人!成天不幹好事,就禍害咱們這些平頭老百姓!”
“行了,別罵了!都趕緊跑,火追過來了!”領頭的人一聲大吼,加快速度埋頭往前衝。所有人都不敢耽擱,卯足了力氣往山下跑。
身後熱浪滾滾,呼呼的火聲仿佛巨獸的喘息,飛灰簌簌落下,高溫炙烤著,每一個人都滿頭滿臉的汗,隨手一抹便是一手黑灰。沒有人敢耽擱哪怕一秒,平常使用也是小心磕碰的扁擔木桶都被扔在了身後,跌倒了也沒空揉一揉,立馬爬起來繼續跑,生怕慢上一步便會成為身後遍地焦土的一部分。
……
神木鎮,明明該是平日裏生火準備飯食的時辰,此刻卻沒有哪怕一家的煙囪有炊煙升起,老弱婦孺都聚集在鎮中的大街上,望向火光衝天的方向。除了尚且年幼的孩子,每個人臉上都是憂心忡忡,既擔憂神木,也擔心自家前去救火的丈夫/兒子/兄弟。
“火!火燒過來了!”突然,一聲驚呼打破了寂靜,眾人順著那伸出的手臂方向看去,隻見鎮子外的山林之中,一片衝天的火光亮起,灼熱的氣息帶著草木燒焦後的氣味撲麵而來,分明是烈焰熊熊,卻不見濃煙,否則早便有人發現了,而不是此刻蔓延到小鎮境外,才被人發覺。
就隻這片刻功夫,大火已漫過了山林與鎮子的界限,將一些人家堆起的草垛點燃,並向著鎮子裏蔓延而來。
“跑!快跑!火要燒進鎮子裏了!”一名婦人大吼一聲,抄起腳邊自家的孩子,架起邊上的老人,就慌忙往鎮子另一頭跑,那邊是通向鎮外的另一個出口。
被這喊聲驚醒,所有人瞬間轟然四散,有跑回家收拾金銀細軟的,有抱起孩子就跑的,還有的不死心,要去拎水桶滅火,被旁人一把拉住……隻頃刻間,慌亂的尖叫吵鬧,孩童的哭聲,便充斥了鎮子的上空。
……
幽穀上空,一眾修士在高溫的熏烤中滿頭大汗,臉色煞白,搖搖欲墜。終於,有一人堅持不住,連人帶劍的往下墜去,他身旁的同門眼疾手快將人拉住,奈何自身也靈力將盡,被帶著一同墜入了下方的火海,隻眨眼間,便成了兩個打滾的火人。
那撕心裂肺的慘叫聽得眾人心中發寒,眼中漫上清晰可見的恐懼,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再過不久,他們也將成為這慘叫之人中的一個。
接下來陸續又有好幾名修士墜入火中,其餘人的仙劍仿佛也再難支撐,在緩緩下降,最終跌入火海中,一時間,尖叫、哭喊、痛呼、求救的聲音甚至蓋過了火焰燃燒與風吹拂之聲。
“這就是你想要的嗎?”不遠處的空中,風欽看著下方的慘狀,輕聲對旁邊的蕭蘊道。她的臉色也很不好看,腳下的血月彎刀化作了一方巨大半月形刀舟,一眾魔族修士擠擠挨挨站在上麵,不敢有分毫多餘動作。顯然,她用自己的修為護住了這一幫同族修士,已然沒有多餘的,哪怕一絲力氣去顧旁人了。
蕭蘊垂眸看著下方,不語。他的身後是一眾生一門弟子,都擠在一架方舟上,花重重、不義劍等人也在其中,還有一些別門派的宗主,修為高深的散修,全都聚集在一處,仿佛不久前的喊打喊殺都是一場錯覺。
此刻,有幾名宗主看到屬於自家門派弟子落入火中,俱是別過了眼,不忍再看,耳中聽著那慘叫呼救,終是沒有誰真的飛身前去救援。他們自己尚且靈力將盡,難以自保,又如何去救這些弟子,不過是加速他們自身靈力消耗,最終徒增一人一同赴死罷了。
雲止站在二長老身後,垂著眼睛,聽著傳入耳中的陣陣慘叫,不自覺握緊了胸口處衣襟,臉上閃過一絲掙紮。
高空之上,神木頂端。罡風如同利刃般呼嘯著在雲海中翻攪,火焰將雲霧蒸騰一空,又化作洋洋細雨飄灑而下,衝刷去漫天焚灰,露出一片水洗過的湛湛青空,明淨得仿佛能連人心頭的塵埃也一並拂去。
容時放下撫額的手,抬頭四顧,一雙血紅的眸子裏浮出微微茫然,目之所及處,皆是一片火海滔天,枯黑焦土,扭曲焦枯的屍體遍布每一處角落,有植物的,有動物的,有人類的,魚蟲鳥獸,有的甚至連屍體也不曾留下;還有更多,在火海之中翻滾哀嚎,掙紮奔逃,有一些,仿佛還帶著他熟悉的影子。
更遠處的群山外,有一群人在起火的山脈中狂奔,企圖逃出去;還有人,在火龍遊躥的小鎮拖起家什棄家而逃,最後卻不得不連僅剩的家當也一並丟棄,老人的哀嚎悲呼和孩童的哭叫夾雜在一起,仿佛要穿破蒼穹。
街道中央,一個長著肉乎乎圓臉的孩童仰著臉在嚎啕大哭,嘴裏哇哇的叫著什麼,奔逃的人流從他身邊經過,來來往往,每一個人都驚慌失措,沒有誰有空停下來看一眼,忽然,街邊的茶樓仿佛終於經受不住烈火的燒灼,柱子猛的斷裂,三層高的小樓攜著烈焰轟然倒下。
人流紛紛驚呼著退避,唯有那幼童仍不知發生了什麼,在原地哭嚎不止。
萬裏高空之上,看著那胖乎乎的人族幼崽,和倒塌的危樓,容時不自覺抬了抬手。
小鎮街道,終於有人發現了孩童麵臨的危機,然而想要救卻已來不及,頓時都驚呼著閉上眼別開了臉,不忍心再看。
卻在此時,一道青黑色的長長影子攜著破空聲倏忽而至,卷起那孩童,眨眼間便帶離了高樓倒塌的範圍,它晃了晃,似乎想要挑選一個安全的地方將孩童放下,然而下一刻,那個胖乎乎的小小身影倏然潰散,連聲音也來不及發出,便化作一團黑灰簌簌落下,不及落地,就被風吹散無蹤。
青黑的根蔓驀地愣住了,頓在半空,黑色的火焰在它身上跳躍著,吱吱作響,周圍行人驚叫著四散而逃。
高空上,容時怔在了原地,他緩緩抬起自己的手,半透明的手掌間,絲絲鮮血般的紅色遊走在其中,悄無聲息向每一寸血肉間蔓延,紅絲每進一分,綠色的生機之力便隨之退避,此消彼長,最終隻能蜷屈在一個小小的角落,使得整隻手掌看起來,仿佛血玉雕成。
他又低頭看向了高空下,從神木底部,到雲端盡頭,到以祂為中心方圓千裏的血池火海,和千萬裏之遙的重山雲影外。隻有那裏,仿佛依稀仍是碧雲青天,樹濤陣陣。
他放下手,垂下了眼眸,劇痛的腦海仿佛在這一瞬間終於得到了安寧,俯身在樹幹上坐下,選擇了一個讓自己舒適的姿勢,他將雙手舉起,按在了神木樹幹之上。
半空中,各族修士仍在苦苦支撐,人數比之最初卻已然少了許多,仿佛終於意識到,在這個關頭隻靠自己是沒法獨自活下去的,所有人都聚在了一起,無論種族,無論之前有何仇怨,每一人都拿出了自己,或許曆經千辛萬苦,或許丟掉半條命換來的,各種丹藥靈寶符籙法器,無論多麼珍貴,品階多高,有多難得,全都被聚集在一處,繪出了一道暫時可護住眾人的浮空法陣。
仿佛一座被迫停靠的孤島,眾人被困在這島中,望著下方無邊無際的火海,滿心的茫然,和對仿佛已既定命運的恐慌無力。此刻他們已經想不起來,自己是為什麼聚集到了這裏,什麼神木,什麼升仙梯,長生大道,仿佛都變成了模糊而遙遠的一個夢境。
“想不到我清虛縱橫一世,從不將修真界任何人放在眼中,最後竟會是以這種死法死在這裏,既無天雷,也無強敵,窩窩囊囊,耗盡靈力,連具體麵點的屍體也留不下。”說話之人正是之前帶頭搶奪玉髓的那名渡劫期修士,此刻他除了聲音相似,形貌已與之前截然不同。
白發蒼蒼,鶴顏雞皮,儼然一副行將就木的老者模樣,與之前年富力強的中年人模樣判若兩人。
不隻是他,在場的所有修士,容貌上都發生了大大小小的改變,除了一些本就年輕或修為等級低的,所有人都仿佛瞬間老了數十歲不止,烏發變白,臉生皺紋,身形佝僂。
“眼看死期將近,蕭小子,不知你能否讓老夫在臨死前弄個明白,你謀劃了這一出,究竟是為個什麼緣由?圖的什麼?難道就為了讓所有人陪你一起死嗎?”清虛蒼老的聲音徐徐響起,語氣中竟沒多少憤怒,仿佛當真隻是想要在臨死前做個明白鬼。
他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瞬間坐直了身體,將視線投向話題中的那位。
蕭蘊的目光落在虛空中被烈火纏繞的巨樹上,仿佛沒有聽到他的問題,沉默著一動不動,他的頭發已然全白,雖然麵貌仿佛依然年輕,卻多了掩不住的沉沉暮氣。
“還是我來說吧。”不知過了多久,另一道聲音打破沉默,正是數次死裏逃生的不義劍。他此刻的情形比之清虛道人也好不了多少,甚至因重傷在身而更顯狼狽,一開口,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了他身上。
花重重忙扶他坐好,不義劍虛弱的咳了幾聲,開始緩緩道來。
事情並不複雜,甚至可以說在修真界中很是常見。一百多年前,仙門數派長老領袖聽聞不盡海有千年妖獸出沒,相約同去斬殺,為首者正是生一門前掌門花鳴鳳。斬殺妖獸的過程很順利,然而回返途中,卻發生了意外。
在途經一凡人小國時,各派仙首長老發現此小國上空魔氣彌漫,且有劫雲彙聚之象,明顯是有大魔在此處渡劫,而且渡的還是晉升魔君的九重天劫。眾人如何大驚且不提,經過一番商議,一致決定必不能讓這魔族渡劫成功,否則仙門正道必將多一大敵。
作出了決定,又擬定了相應的計策,在那魔族渡劫的關鍵時期,由花鳴鳳為首,十數位仙首長老一同進攻,與那魔族鬥在了一起,那一戰可謂天昏地暗,日月無光。而剩餘的幾位長老,則負責去清除被魔氣浸染、隨時可能魔化的凡人小國百姓。
上至九五至尊的皇族,下至沿街乞討的路邊乞丐,一個不留。
“為什麼要將那些人全殺了?難道就沒辦法將魔氣去除嗎?”聽到這裏,雲止再也忍不住開口問道,他無法想象,單一個雲城,百姓便有十數萬,而一個國家,有多少座像雲城一般大的城池,又有多少個十數萬的百姓?
他的問話一出,陣法中卻是一片靜默。有,當然有,然而驅除魔氣所耗費的代價並不小,何況還是超過百萬的人數?為的還是一群在修仙者眼中低賤如螻蟻的凡人,沒有哪個宗門會願意做這樣吃力不討好的“蠢事”。
何況,修真界曆來的規矩,都是對沾染魔氣的凡人和低階修士殺無赦,沒有誰會覺得不對,也不必擔心會有人追究,這隻不過是一件普普通通,平常的小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