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杳梔心有旁騖,開著水龍頭清洗指甲縫裏的血漬。
她剛沒當心,碰倒了木父床頭櫃上的花瓶,鮮花束落一地的同時,玻璃瓶也粉身碎骨。
外邊有人進來的腳步聲,木杳梔抽了幾張紙簡單擦幹,推門出來。
倪喃正捂唇望著地上的幾滴血,在白瓷磚的襯比下,鮮紅欲滴,見木杳梔出來,她大驚小怪指了指地麵。
木杳梔朝她做了個“噓”,小聲說:“沒事,是我剛被玻璃渣割了手。”
倪喃這才鬆口氣,她剛已腦補了眾多。
木杳梔將地上的血清理掉,打電話給小唐讓換個花瓶過來。
小唐幾乎是隨叫隨到,不到一刻鍾,他邊捧著新花瓶和百合花過來。
今晚倪喃留下守夜。
木杳梔本來要走了,又停下腳步:“杳楓。”
倪喃一怔,本來就在失神,差點沒聽到木杳梔喊自己,也不能怪她,雖然她各項證件的姓名都已從倪喃改為木杳楓,但為時尚短,木杳楓這個名字還沒真正刻進她的記憶裏。
倪喃抬頭:“怎麼了姐。”
木杳梔放輕聲音:“無論這一夜發生什麼,都不要驚慌害怕,有什麼事及時電話聯係我。”
倪喃明白木杳梔的意思,眼眶刹那濕潤,重重點頭:“好。”
叮囑完倪喃,木杳梔坐上小唐回酒店的車。
小唐一路八十碼,到繁鬧市中心才慢慢降速,綠燈跳紅燈,車在左轉彎車道停下。
全長5.5公裏的南京路,上海頂級商業街區。
白日道路兩旁梧桐葉落答,入夜後整個南京東路燈火輝煌,儼然一座海派浪漫情調的不夜城。
路燈昏黃的光斑落木杳梔臉龐,影影綽綽。
她心生雜念,眼神直勾勾朝車窗外望,表情淡漠,連呼吸都輕悄悄的,仿佛一個精雕玉琢的假人,漂亮的,卻沒有生機。
逛夜街的男男女女成群結隊,自斑馬線穿梭過,有步履匆忙,有悠哉信步,各有風采。
唯一的相似點是:他們都在有目的地前行。
木杳梔觸此景,心中漣漪縱橫,揉了揉眉骨,錯開視線。
小唐見了,開□□躍氣氛:“小姐要下去逛會嗎?”
木杳梔理理被自己手腕壓皺的西裝褲:“沒什麼好逛的,走吧。”
小唐沒吭聲,待拐好彎駛向大道,才徐徐說:“前邊路口有家中華老字號麵食館,裏頭各種皮皆是老師傅親自擀的,雲吞和小餛飩鮮得嘞,打耳光都不放。”
小唐祖籍為美食大都杭州,找的老婆也出自麵食天堂西安,他來滬二十年,最愛帶著老婆兒女在街頭巷角探各種吃食店,吃到合口味的就下回再來,吃到如嚼蠟的心中默默拉黑。
大女兒和小兒子雙雙出息,小唐心寬體胖,和老婆兩年互胖三十斤。
木杳梔抿緊唇,收攏的心有一瞬的鬆開:“我進去買份小餛飩。”
自己的安利總算推銷出去了,小唐心情特別好。
店裏顧客不多,木杳梔點好餐,服務員很快按照她的需求打包好,還贈送了店裏新品鴛鴦包的試吃。
她從另一側上車,發覺車門儲物格裏放著本舊詩集,紙質陳黃脆弱,隻得小心拿起,作者是個並不曾聽聞的人,許是小眾讀物吧。
她一邊當心著別弄撒小餛飩,一邊翻開詩集,不多久便被吸引住目光。
她聲調平穩,逐字逐句,好似在念給自己聽。
“你分得清水稻與麥子,
為何分不清我親了你哪側臉?
你記得住月盈與月虧,
為何記不住我流淚的那隻眼?
你聽得見鳥啾與蟬鳴,
為何聽不見我呼喚你的名姓?
你嗅得到梔子與茉莉,
為何嗅不到我對你熾熱氣息?”
木杳梔語氣稍有停頓,默默合上書。喵喵尒説
“你隻是不願意。”
“你隻是不願意……”
作者在結尾重複了兩遍不願意。
木杳梔也念了兩遍。
她目光往上抬,而這首現代詩的名字叫《我願意》。
許是開頭第一篇傳達的情感就過於濃烈,她竟不忍翻第二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