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窗前有光,草木鬱鬱蔥蔥,黎州的二月已有花開。
岑觀言醒時,顧儀已換上了一件紅衣,坐在書桌前。
晨光溫和,灑在她半張臉上,唇色愈發紅潤,臉色也比前幾日途中的蒼白好轉了多。
殿下很適合紅衣,膚白,衣紅,極豔麗的美。
岑觀言如是想著,剛剛清醒的思緒還有些恍惚。
見他醒來,顧儀拋過一張信箋,落在他懷中。她巧笑嫣然,站起身來,望著窗外來回巡視的仆役和守衛。
“岑卿看來睡得不錯?”
岑觀言垂眸微微露出笑意,他第一次與殿下隔得如此近,連她睡著時沉穩的呼吸聲都聽得一清二楚,是一種很新奇的體驗。
仿佛這能成為以後生活的一部分。
“殿下今日氣色也很好。”
他拾起信箋,一句句認真地讀下去。
“弄影傳來的消息,結合之前的情報,差不多也能知道黎州先前的變故了。”
顧儀走到岑觀言身邊,許是未醒多久,她鬢發微亂,垂在晨光裏,有幾縷打著卷落在岑觀言肩上。
她望著眼前人的眼眸,語帶笑意:“看看我們是否想得一樣?”
岑觀言抬頭,眼神交彙間與她說出了同一個詞:“鐵礦!”
一年前,黎州發現鐵礦,守衛大批調動去守衛礦場,夏嵩本就鬱鬱不得誌,就此動了邪念,想借此機會叛出大寧,開始積攢兵力。
恰好兵部都是何詠那等貪汙瀆職之輩,隻需一點錢財,便能糊弄朝廷的征兵,將兵力都留在黎州本地。
那些失蹤的百姓極有可能被夏嵩抓去礦場開采鐵礦,滿城的守衛才得以換上精良的武器,連城池都修繕一新。
顧儀在昨夜想通了其中關竅,看著岑觀言與她想得相同,唇邊笑意未消。
“夏嵩送我的禮物,還沒還回去呢,便勞煩岑尚書給我做份朝食了。”
岑觀言點頭應下,出門去了外廳的大廚房,路上還碰見了夏嵩。
他官袍在身,身旁還跟著兩個護衛,背手走在長廊上,打招呼時露出個溫和的笑。
“岑賢弟昨日睡得可好?”
“托夏知州的福,很不錯。殿下吩咐岑某去做份朝食,還望借灶台一用。”
岑觀言說話間,不經意地露出袖中的布包,夏嵩瞥見時笑容更大了些,心中暗喜。
“柳侍衛這是受傷了,可有大礙?”
岑觀言望見夏嵩身邊的柳葉走路時有些踉蹌,故作疑惑地發問。話剛說完,夏嵩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煩,柳葉則垂下眼眸,凶光被隱藏在低頭間。
“下人學藝不精,小傷而已,不勞岑賢弟掛心,皮糙肉厚的,幾日便好了。”
夏嵩似乎不欲與他多談,隻喚來一個附近的侍女,吩咐她給岑觀言帶路去大廚房。
府衙占地極大,繞過幾條回廊,岑觀言和前頭的綠衣侍女才走到了廚房門口。此時不是平常人用飯食的點,隻有零星幾個仆役打著哈欠守在灶台邊。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侍女停在門外,叩了一聲門,“夏大人有令,貴客在此做些飯食,其餘人先退下。”
還守著灶台的仆役們聽聞侍女的發令,揉著眼丟下鍋中還沸騰的湯汁,迫不及待地走出了廚房。他們個個睡眼惺忪,走路時差點撞上進門的岑觀言也渾然不覺,三三兩兩地越走越遠。
岑觀言瞥了一眼綠衣侍女,又收回目光,跨進廚房裏。
“灶台上溫的是守衛們上午的飯食,大人小心些別被燙著,廚房各用具和菜蔬都有,若有缺少的,大人告訴奴婢一聲就行。”
侍女聲音平和,在他擦肩而過時,說了長長一段話,末尾處低聲加了一句。
“我是弄影。”
“岑某知道。”
沒人聽見他們之間低聲的交談。
“奴婢就在門外守著,大人進去吧。”
弄影退回一步,站在廚房外,免得露出端倪,即便周遭一個仆役都沒有。
她聽到殿下的計劃就已選好了偽裝的對象,在夏嵩與岑觀言寒暄時故意露麵,有很大概率夏嵩會選中她帶路。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這個侍女在清早便被弄影打暈了藏在下人房的床下,又是個孤僻的性子,認識的人也少,很適合作為她偽裝的對象。
岑觀言在弄影扮成的侍女出現時已猜到了大概,隻是沒想到不過一個簡單的下毒,殿下都多派了一人。
他壓下心中細微的詫異,打量著廚房中的用具和食材,再順手揀了幾個瓷盤,從架子上拿下一截翠綠的萵苣。
刀刃參差而下,吐出整齊的青翠色小塊。
從灶台旁擦身過,岑觀言將布包中粉末盡數倒進了灶台上一鍋濃鬱湯汁中,再生起了另一處的爐火。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水沸,下萵苣,焯熟後撈出,依舊青翠如竹色,盛在白瓷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