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熊熊大火點燃了半邊天,燕國皇宮內卻一片肅靜,宮道內不見來來往往的宮女太監,隻有一身黑衣的侍衛佩著刀沉默矗立在廊道兩側。
前朝皇帝的殊死頑抗終究抵不過梁國的精兵,這座金碧輝煌的宮殿遭血洗了一遍,還是易了主。
烈焰漸熄,被染紅的天色也落了下來,宮內最深處的冷宮卻同時燃起十幾盞明燈,把黯淡的天色映得亮如白晝。
若是在往常,定是不能在冷宮看到這樣明亮的燭火,然而在這個國家覆滅後,這個平日裏最冷清的地方卻忽然熱鬧起來。
宮女們托著案台候在院外,院內屋裏,幾位前朝妃子公主瑟瑟發抖地抱成一團,縮在房間的角落裏。
幾位貴女麵色青白,鬢發散亂,就連衣衫都破破爛爛,沾滿血汙,此刻卻無暇顧及。
而在這些容色姝麗的美人之中,當屬名冠九國的的燕寧長公主為最。她身著一襲紅色的交領長裙,散亂的長發依稀還能看出些發髻的痕跡,即使麵色慘白形容狼狽,那美麗的麵龐也如同黑夜裏的明珠般耀眼。
但這等美貌,也隻能為她帶了噩運。
梁國皇帝昏庸無道,荒淫無度,每每攻下一個國家,便築起高高的金陵台,將前朝美人盡數藏匿其中,玩弄享樂,而燕寧,便首當其衝。
垣國、梵國、樊國,緊接著,便是燕寧的國家,燕國。
妃子公主們都知道自己即將麵臨的命運,昏暗的屋內一片死寂,時不時響起女人的低泣。
“本宮受不了了!”燕扶公主忽然站起來,大聲道:“這梁國皇帝滅我家國,殺我父兄姐妹,如今還想本公主委身與他?呸!也不看自己是個什麼人!”
燕國五公主燕扶,生得弱柳扶風,性情卻剛烈至極。
她如此一說,眾位妃子公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互相對視一眼,一位年幼的公主便開口道:
“可是……燕國滅了,我們也逃不出去了……”語罷,又是一陣低泣聲。
燕扶冷笑道:“國君死社稷,大夫死眾,士死製。本宮雖隻是一介弱質女流,卻也願意以死殉國,以正燕王室威儀!”
眾人又是一陣麵麵相覷,不由得猶豫起來。
燕扶便挨個點名:“燕孔、燕鶴,還有你,方嬪,你們是如何想的?”
被她點到的人一聲不吭,隻默默地偏過了頭,不願與她對視。
“你呢?你是如何想的,燕寧?”
燕寧伏在案台上,整張臉都埋在寬大的袖袍裏。半晌,她緩緩抬起頭,麵無表情地望著燕扶。
她生得貌美,即使在如此狼狽的境地,也不落半分風采,紅衣鋪開一地灼眼的好顏色,麵色卻慘白如紙,更叫人憐惜。
見她不說話,燕扶更急了,張口便道:“父王在世時便最是疼你,如今你卻要委身與殺父仇人?!你……”
她話還未說完,便聽到門口一陣喧嘩,匆匆的腳步聲伴著侍者唱道:“牧將軍到——”
殿內響起低低的驚呼與公主們止不住的哭聲,她們知道,牧輕鴻是梁國皇帝身邊的重臣,為梁國皇帝征戰四方。此次燕國覆滅,便是因為牧輕鴻指揮的軍隊勢不可擋,一舉攻破了燕國皇都。
如今牧輕鴻前來,不是來取她們性命,便是聽從燕國皇帝的號令,將她們這些前朝美人壓到金陵台褻玩。
燕扶左右環顧,見侍衛馬上就要轉過屏風進屋來,咬牙便猛的推開燕寧,往一旁的石柱上撞去!
“砰——”一聲悶響。
就連那雕龍畫鳳的白玉柱子都被撞得震顫,可見她用了多大的力氣,又抱著多大的必死的決心。
燕扶的身體軟軟地滑落下去,倒在柔軟的地毯上,雪白的狐皮地毯氤氳出一片血色。
“……啊!!!!”不知道是誰的尖叫劃破了寂靜的夜空,眾人驚恐地看著燕扶的屍體……與屍體旁邊的燕寧。
燕扶衝出去時,燕寧離得最近,還被燕扶推了一把,在這樣突然的境況下,她控製不住身形,一下子倒在石柱旁,就伏在燕扶的屍體旁。
燕扶的鮮血飛濺在她臉上,悄然滑過她的眼角與唇邊,嘀嗒一聲落在雪白的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