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的大山之夜,一群青蛙像擺開了擂台一般,在窗外呱呱地叫著,此消彼長。
這讓本來就難以入眠的趙之安更加心煩意亂,在數次翻來覆去之後,他輕手輕腳地起了床。
“之安,怎麼了?”上鋪的戰友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問了句。
“我,我上個廁所。”趙之安歉意地輕聲回答。在他打開宿舍的門時看見掛在牆上的日曆,本來憂鬱的臉上更是沉了下來,英氣的眉宇緊緊擰著。
他走去用手撫摸上麵的數字,心裏不是滋味:“已經8號了,難道……唉!”
趙之安懊惱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頭。如果這次還是失敗,那他年底就得卷起被子滾蛋了。
身後戰友在夢裏的呢喃,讓他轉過身來看著這熟悉的一切。
整齊的壁櫃,整齊的洗漱架、擺放整齊的物品,就連床底下的鞋子都放得整整齊齊……趙子安笑了一下。他想,如果連長規定睡覺姿勢,估計他們也能做到吧?
他不想說自己舍不得離開。在偶爾和別人談起年底即將退伍的時候,他才淡淡地說:我喜歡這裏,哪怕是永遠當一個兵。
可是……。
趙之安,閉上眼睛,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像是努力說服自己一般。然後,輕輕走出了宿舍的大門。
從營房去共同廁所的路上,得經過連隊的長廊,而且必須經過連長和指導員的房間。趙之安幾乎是屏住呼吸,貓著腰身,墊著腳尖快速通過這兩個房間的。
穿過這長長的連廊,繞過廁所,沿著左邊的小路走去,就能走到單位唯一的風景區——一個和足球場差不多大的池塘。
等到趙之安的身影徹底從視野消失之後,黑暗裏,從門後傳出兩個人的對話:
“看看,看看!相信我之前說的了吧,這日子越接近8月底,我這肩膀擔子就越重,我是一夜一夜的不敢合眼哪……”
“趙之安這個瓜娃子的,考個錘子!他回來的時候不是說考得還可以嘛,怎麼到現在還沒有收到通知書哩?哈搓搓的,等到天亮老子到團部問起,真考不上,勞資就捶死他!”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捶!捶你的大頭鬼!你明天還得帶著他們拉練,趕緊休息去。我再過去貓貓這小子。”
“貓個錘子哦,這憨包,內大的人,他還切死不成?”
“你先休息。我得瞄著他。這小子不回宿舍躺下來,我這心,都擱在了嗓子眼了。”
此時,其中的一扇房門打開了。
一個上尉輕輕地走了出來,快速從身後拉出另外一個上尉,並把他塞回隔壁的另一扇門裏。㊣ωWW.メ伍2⓪メS.С○м҈
“還兩年評優秀標兵?他個憨包!浪費老子五連的指標哦!”被推進門的人仍是一副恨鐵不成功的憤慨。
“我說連長啊!你就莫火上澆油了撒。”指導員李傑心裏一急,不知不覺中也跟著搭檔飆起了四川話:“趙之安被評為優秀士兵又不是你賞賜的,那是娃娃兒憑真本事幹出來的。”
趙之安是連隊推薦考軍校的培養對象。從考場回來的時候,他還特意去問了情況,這小子也說自己考得不錯啊!但不知道怎麼回事,都到了這骨節眼上了,卻連通知書的影子都沒見著。
難道,考砸了?
自打七月底開始,指導員李傑心裏就開始盯著團裏的幹部處,一天到晚有事沒事過去蹭一會,就是過去看看有沒有這小子的通知書。
如今,這已經不是簡單的等通知書了,而是考慮幫助戰士做好心理重建的問題。作為政工幹部,他已經開始擔心這娃娃的心態會不會蹦?
年輕人容易衝動,萬一幹出什麼出格的事,那就……。所以,他這些天明裏暗裏的,就偷偷盯上了趙之安的梢。
今夜熄燈鈴響了之後,他就拉著連長一起蹲守。果不其然,趙之安又一次偷偷跑出了宿舍,往湖邊走去。兩個連隊主管雙雙扶額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