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深夜,燈火已滅,人已夢成。世界就像陷了沉睡中的雄獅,隱約間發出呼嚕的酣聲。城市的輕輕依偎,如尋家的孩子終於回歸,疲憊後的歸一。
隻是,埃弗蘭國都城——索亞城,有一處,燈火卻是亮得刺眼。
王宮,透明窗幾,簾紗半垂,長長的毛絨地毯依次鋪展,將寬大的書房襯得越發的宏大。魔法燈不知疲倦的亮著。沒有陰影,一切一目了然。就是想找個地方窩居休息,也能讓人看得清清楚楚。才知道,黑暗原來也有好處,才知道,有黑暗累了的人才可以安心歇息……
伊諾看著已經空了的書房,疲累如潮水般湧出。手撐著大大的書桌,緊蹙著眉,想要休息一下,腦子裏卻還是不停的上演著剛才的一幕幕。
那些大臣的激怒清晰可見,那些激烈的爭吵言猶在耳,口口聲聲的是在為即將的戰爭,字字句句是在推薦著將帥之才,隻是,他又怎麼聽不出,那字裏行間的卻無一不是在罵著他這一國之君因一女子引來的禍端。
隻是,你們以為沒有這件事,他就不會反叛?你們以為我那親愛的弟弟,就真的隻是溫暖無害嗎?還是你們以為,一切都隻是他口口聲聲中所說的那樣,是被逼的?
猶記得那一夜,雨夜下,電閃雷鳴。閃電的光將那清晰的畫麵印得慘白,連同他和他的臉。
那長梯無限連綿的主殿臥室內卻死寂如沉,寬寬的階梯被一遍遍的衝刷似要抹煞些什麼,又似要澄清些什麼,可是最終,得到的卻是一片冰冷。
強行被莫蘭拉回宮,自己早已是如同行屍走肉,如沒有靈魂的娃娃,任其擺布。隻是,悲哀的是,就算是再怎麼無視又怎樣,世界的輪回依舊延續,時間的行程依舊不停,歲月的斑駁也由不得你。第二天,就在這樣的雨夜,那高高的大殿內,傳來了他死的噩耗。
而他,便是我的父親——尤利安三世。就這樣長眠了……
該怎麼說呢。嗬,他是我的父親,而我從沒見過我的母親。他,對我並不冷漠,卻也談不上慈詳。父愛,這個詞在遇到他更是讓不由迷惘。在記憶裏,每次想到他,出現在腦海裏的便是那張略顯肥胖卻眉宇間又不失風采的臉,那張臉上總是有著該有的謹慎與嚴肅,帶著威儀,眼眸幽深,卻看不到盡頭,他會站在大殿上揮毫定天下,他亦會摟寵嬌顏露笑調佳人,他同樣亦會低聲詢問他們這些王子公主的功課習論。可是,每每抬頭,我看到的卻依舊隻有那雙眸,那雙不同於自己的粟色眼眸。那雙眸裏,他看不到感情……
於是,自很小很小的時候,便一直一直的迷惑,一直一直的想,為什麼那雙眼睛裏的東西自己總是不懂。可是,直到他冰冷的躺在那,冰冷的入陵,到現在,自己依舊沒有弄清。也因此,慢慢的卻在不自覺當中,漸漸疏遠,訪國出使偷溜,無所不用其極,想方設法的出去,不願呆在那金耀耀看似溫暖,實則卻是一片冰冷的地方。就在得知了中了不知明的毒無法解時,自己仍舊呆在外麵,借口著尋找解藥。
而也許這應該算是他為自己帶來唯一的幸事吧!也因為這樣,自己又去了羅利沙國,也因此遇到了她。最初的驚豔,最初的玩鬧,爾後再是興趣、挑戰,再便是得知她吃了神果可解毒時的興奮,說真的,那時自己還並不是很清醒意識那興奮到底是什麼。隻是卻在想,這樣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讓她跟著自己回去了,甚至如果治好了那毒,她也就能不被人反對的當自己的王妃了!我以為當初這僅僅隻是興趣,隻是一時的貪鮮。
卻沒想到,最後卻是萬劫不複的淪陷!
曾不明白為什麼會在想起她時不自覺的笑,不顧旁人奇怪的眼光;曾經不明白為什麼總是會不自覺的注意她的一舉一動,不再注意身邊飄過的鶯鶯燕燕;曾經還不明白為什麼會在看到瑟菲爾那情深到斃時,怒氣滿懷,甚至迫不及待向人宣布他的所有權;曾經不明白……
而後來,終於明白,原來,他也會愛啊……
隻是,為什麼,為什麼,最後你給我的卻是那樣的結局?難道我們所有人所做的一切,都不能讓你有一絲感情嗎?你的冷情,我看得明白;你的淡然,我知道得分明;我可以等,可以等,不論多久的,可是,為什麼最後你卻連等的機會都不給我……
歲月流經,現在的你在哪?那個世界嗎?不去隱忍,任由傷痛漫延、侵襲。這是對你的思念,再痛也不願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