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申屠泰的名氣如此之大,除了能打,就是因為性情火爆。當初之所以入了王崗寨,就是在軍中不服管教還殺了長官,以他的個性,的確不會在軍中跟人客氣,如今是因為有了宇文曄這個主子,他就算不考慮自己也得考慮對他有知遇之恩的宇文曄的處境,才會一改往日的暴躁做法。
再加上,他的身邊還帶著善童兒,聶衝等一幹兄弟,更是無法任性妄為了。
看來,白天宇文愆的話說得也沒錯。
人,就是不停的修行的。
想到宇文愆,商如意的心忽的跳了一下,又抬頭看向宇文曄,隻見他小小的打了個哈欠,眉宇間也難得的浮起了一點倦怠之意,然後躺到商如意的身邊,一隻手仍然摟著她,另一隻手伸過來給她掖了掖被角,口中道:“好了,夜深了,快——”
“等一下。”
商如意說道:“我有事情要跟你說。”
宇文曄抬起眼皮看她,大概是因為躺下來,而且聞著商如意身上散發的淡淡馨香,令人欲醉欲睡,他眼中的倦意更沉了幾分,低聲道:“什麼事?”
商如意道:“我今天去千步廊散步的時候,遇到太子了。”
“……!”
幾乎是一瞬間,宇文曄眼中倦意被火燒過一般瞬間消失,目光立刻變得清醒銳利起來,看著商如意:“他?你——”
遲疑了片刻,他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他對你,他,做什麼了?”
雖然宇文曄極力的克製自己的情緒,可畢竟靠得這麼近,商如意還是感覺到了剛剛那一瞬間他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此刻呼吸也變得急促了起來。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因為這件事突然緊張——也許是因為,之前虞明月和慧姨搞出了山楂糕的事差一點真的加害到自己,以至於現在他隻要一聽到自己遇上了對方的人,都難以平靜。
隻是,太子能對自己做什麼?
商如意隻覺得他這話都問得好笑,於是立刻說道:“他能做什麼?”
“……哦?”
“我遇見他和神武郡公在千步廊談事情,是在商量如何統算關中這邊的土地房舍,還有人口戶籍。隻是我到的時候,他們已經談完了,郡公也走了。”
“……”
“不過,太子知道我在城南修學堂的事,跟我談了一會兒……”
商如意慢慢的將白天宇文愆給她的那些建議說了出來,說完之後,又歎息了一聲,道:“虧我還覺得自己算得上精明的,沒想到一開始辦事就漏洞百出,若不是太子今天跟我說了那些,恐怕銀錢都花出去了,事情卻沒辦了多少,讓人知道徒增笑耳。”
她絮絮的說著,卻沒注意宇文曄的目光冷了下來。
半晌,宇文曄突然道:“怎麼不來問我?”
“啊?”
商如意一愣,抬頭看他,隻見宇文曄麵無表情的正盯著她。雖然臉上沒什麼喜怒的表情,可他這樣的人,麵無表情就已經是不怒自威了,這個時候雖然還算不上威壓,但也給人一種很明白的,他已經不高興了的認知。
他不高興了?為什麼?
就因為自己沒問他?
商如意心裏回過這個味來,卻也奇怪他的情緒,於是道:“可是,那些錢是父皇賞賜給我的。你不是說了,隨我的嗎。”
商如意立刻道:“誰跟他商量了?”
“……”
“我剛剛都說了,是太子在查長安的房舍田產,查到了我在長樂坊買房子建書院的事,主動跟我提的。”
聽見這話,宇文曄的臉色才稍微緩了緩。
但也沒緩多少。
他仍舊道:“你該跟我商量才是。”
看著他好像固執的糾結在自己沒有跟他說,反倒先跟宇文愆說了這件事上,商如意歎了口氣,輕聲道:“可是,這件事是我自己的事,我本來也隻想自己把它做好就是了。就算要問——我也一定最後一個來問你。”
宇文曄皺起眉頭:“為什麼?”
商如意笑了笑,道:“因為,你是最安全的。”
“最,安全?”
這幾個字明明很簡單,可突然在這個時候說起來,宇文曄卻是完全聽不懂,隻覺得睡意全消,撐起身來低頭盯著商如意,沉沉道:“什麼最安全的?說清楚。我還用得著安全?”
見他好像已經有些鑽牛角尖了,商如意也撐起身來,隻是畢竟肚子大了,做一些小動作都會比平時遲緩些,更何況是睡下了起身這種動作,平日裏起床都有圖舍兒他們扶著的,此刻要撐起身來,立刻就顯出了笨拙的樣子,宇文曄雖然眉宇間已經染上了一點慍怒,卻還是本能的伸手扶住了她。
扶著她,坐起身來跟自己對著。
商如意坐起來,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字道:“我是說,你對我來說,是最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