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他好像很認真,很鄭重,可聲音裏又透著一點木然的說著這些話,商如意一時間竟不知道到底是這個消息給自己的震撼大,還是一股莫名湧上心頭的酸楚更深,她隻能靜靜的看著裴行遠,直到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好像氣息都弱了下去。
宇文曄輕聲道:“行遠……”
他能做到言辭犀利,連虞明月那樣的人麵對他都無話可說,但在某些時候,男人的話似乎也實在無法出口。
猶豫半晌,他的聲音也低了下去。
而一旁的沈無崢更是一直沉默著,隻靜靜的看著裴行遠,不發一語。
看了看他們,又看了看裴行遠,商如意沒說什麼,隻是在聽見門外響起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的時候,她起身走了出去,一開門,就看到圖舍兒捧了茶點過來,見到她,立刻笑道:“小姐你回來了。姑爺和公子,還有裴公子一起回來,奴婢就——”
商如意低頭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茶點,輕聲道:“去換了。”
“呃?換什麼?”
“換些酒來。讓廚房再準備一點小菜。”
“……?”
圖舍兒愣住了,但再看看商如意嚴肅的神情,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卻也立刻道:“奴婢知道了,奴婢這就去。”
說完便轉身走開了。
不一會兒,酒菜送了上來。
宇文曄幾乎從不在白天喝酒,但這一次,卻破例作陪,連向來滴酒不沾的沈無崢也喝了幾杯,眼圈和鼻頭微微發紅之後,看著裴行遠一杯一杯的喝著的樣子,便不再喝,隻靜靜的給他夾菜斟酒。
這一場酒,一直喝到下午。
沈無崢帶著醉醺醺,卻還一直拉著宇文曄說醉話,嘟囔著什麼“有福不會享”的裴行遠上了馬車,宇文曄站在車下,輕聲問道:“真的不留下來?我讓人準備了客房。”
沈無崢低頭看了一眼,淡淡道:“我還是送他回家吧。”
說完,他又看了商如意一眼,柔聲道:“小妹,好好休息。”
商如意點點頭。
馬車很快便駛離了國公府,宇文曄和商如意一直站在門口,看著馬車消失在了長街的盡頭,再回頭,太陽也開始斜落,金色的陽光讓喝了不少酒的兩個人有些微微眩暈,宇文曄歎了口氣,道:“回去吧。”
“嗯。”
於是,兩人便回了房。
因為身上有些酒氣,兩個人先後都去沐浴了,等宇文曄換上一身便服回到房中,看到商如意還披著一頭濕漉漉的頭發坐在梳妝台前,雖然對著鏡子,卻忘了梳頭,隻低頭望著手中的木梳,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宇文曄走過去,一把將她手中的木梳拿走。
“唉?”
商如意一愣,這才回過神來,抬頭就對上了宇文曄那雙仿佛被從浴室裏帶出來的一點霧氣氤氳,此刻顯出幾分溫柔的雙眼,立刻笑道:“你嚇了我一跳。”
宇文曄低頭看著她:“想什麼,這麼出神?”
“……”
商如意沒有說話,隻又低下頭去,發梢滴落下來的水珠浸濕了她的衣裳,宇文曄歎了口氣,道:“這樣會頭疼的。”
說著,扶著她的肩膀讓她坐正,自己輕輕的為她梳理長發。
說起來,他並不是沒有溫柔過,在更多的時候,他對自己,比別人知曉的,別人看到的,還更溫柔得多,但這一刻,商如意卻突然明白,他們之間的溫存,原來不是那麼理所應當。
命運就像是一條川流不息,充滿著各種險灘激流的大河,誰也不知道身如飄萍的人在下一刻會遇到什麼,人生就完全不同了。
感覺到他的大手輕撫過長發,溫柔的嗬護令商如意心裏的酸楚更深了幾分。
她終於忍不住道:“其實,你們都知道?”
“……”
宇文曄的手沒停,但因為靠得太近,商如意能清楚的感覺到,他的呼吸停了一下。
但也隻是一下,下一刻,他就平靜的“嗯”了一聲。
她沒有明白的說出口,可宇文曄卻好像真的知道她在問什麼——
裴行遠,對雷玉……
商如意想了想:“我哥,也知道?”
宇文曄道:“他離家太久,跟我們來往得不多,跟雷玉也不熟。但——你哥是個聰明人,很多事情,哪怕不親眼看到,一些隻言片語,他怕是也看得出來。”
“那——”
宇文曄輕歎了一聲,道:“我們這一群人裏,唯一不知道的,大概就是行遠他自己。”
說著,又苦笑了一聲。
“現在,他知道了。”
“……”
“但也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