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清早，但去超市購物的人還是不少。
站在生鮮區入口，艾風駐足，靠著購物車，像個孩子似地指了指前方：“你去吧，我在這兒等你。”
蘇黎點點頭，一轉身，愣是被生鮮區人山人海的壯觀景象嚇了一大跳，回頭再看向艾風時，此男卻已經換了一副欠扁的笑。
蘇黎咬牙歎氣，捋了捋發絲，亦步亦趨地向生肉區進發。
遠遠地，看著擠在一群人中間忙碌的纖細身姿，艾風隻覺得心底最柔軟的一處角落在不緊不慢地微微跳動，嘴畔浮現了一個幾不可見的笑——安心而柔和。眸中卻是一汪深不見底的抑鬱黯然。
身邊有個小姑娘急急地跑過，滑倒在地，哇哇大哭起來。
艾風微愣，看過去，心中一驚。快步走過去一把抱起，聲若雨珠輕撓，溫柔得近乎護珠之掌：“乖，別哭。”
小姑娘像是被施了魔法，一下子止住了哭，揉著淚眼看他。
咯噔一下，艾風腦中的萬般意念轟然坍塌。這雙眸子，和8年前的那雙是何其相像？
同樣清透的一張小臉，同樣的白裙子，同樣的羊角辮。
黯淡了眉眼，艾風顫巍巍地抬起手腕，指尖輕輕撫過，擦拭小女孩的殘留淚痕。
沒有人告訴過我，5年前的那起命案發生後，你是什麼樣子？沒有人告訴過我，在那之後，你經曆過些什麼？5年前，我沒見過你哭泣的摸樣，可是看著眼前的這個小女孩，我的心卻是生生作痛……5年前，你，是不是也曾這樣哭過？哭得這樣撕心裂肺、萬念俱灰？
艾風頹然地閉上眼睛，指節相攥。他知道，那根長久以來隱匿在肋骨的尖刺，此刻正在緩緩移動，紮著他的五髒六腑，紮著他的前世今生！
隨著小女孩大叫的那聲“媽媽”，懷中的重量驟然消失。
艾風睜開眼望向側後方，方才的小女孩已然褪去了傷悲，換做如花笑顏。年輕的婦人正拉著她的小手，朝他點頭致謝。
扯了扯嘴角，艾風笑得生澀。
媽媽——原來，如此重要……
“喂~看什麼呢？”蘇黎拍了拍眼前石化了的人，皺眉看過去。
艾風一愣，恍然若失地回頭，卻又立刻笑了起來，提過蘇黎手上的保鮮袋：“啊！我的肉……”
滯了眉宇，蘇黎歪頭看著艾風，隨即又搖了搖頭，應該是自己看錯了才是，剛才那個表情怎麼看也不像是他臉上的呀，自嘲地笑了笑：“大哥，你是豬嗎？”
“什麼？”
“這不是你的肉嗎？——豬肉！”蘇黎大笑。
艾風不怒反笑：“蘇黎，你笑起來真好看。”
蘇黎眨眨眼，不笑了。這人，今天怎麼回事？
“所以，你要一直笑。”艾風自顧自說著，還不忘用手捏了捏蘇黎的小臉。
蘇黎呆住了，許久後反應過來，人家早已經推著購物車走掉了。
小跑跟上去，站在收銀台邊上排了很長時間的隊，才把賬結了。
提溜著大包小包的一堆東西，兩人相攜而行。
蘇黎覺著心情甚好，連踩在雪上的腳步聲都滿是輕快的調子。
一整個上午，蘇黎都在包水餃。係著圍裙，拌著肉餡，自娛自樂。
艾風筆直地站在一側卻插不手，悶悶不樂著：“蘇黎，為什麼我不能包水餃？”
蘇黎抬眼，笑：“大少爺，要是你來包，我們今天就甭吃了。”
艾風嗖的一下蹲了下來，直抓著蘇黎的手不放，孩子氣地撒嬌：“哎呦~就一個嘛，好不好？好不好？包的不好，我就不包了？好不好？”
眸中是按捺不下的笑意，蘇黎頗為無奈地點頭，這兄妹倆的招數果然如出一轍。
艾風見好就收，騰地坐下，拿起餃子皮有模有樣地包了起來。
蘇黎看著他，笑的越發嬌俏，眉梢皆是笑淚：“要是被旁人看見了，還以為你是我弟弟呢~”
舉著滿是麵粉的手指示威：“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蘇黎抿唇笑著，不吭聲了。
艾風笑得張狂，依舊是搖著麵粉手：“想占我便宜，你還嫩了點~”
蘇黎低垂著頭，手上包餃子的動作不禁加快，隨即拍拍桌上的麵粉，先發製人地把麵粉糊到了艾風頰邊，連帶著半張餃子皮。
艾風一驚，一邊抹了臉上的餃子皮，一邊抓著蘇黎的手腕，微微用力：“行啊你！還是個腹黑……不得了啊！我看你還得瑟不？”說著就把小半碗麵粉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