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梁笑得溫和:“嗯,明天見。”
私家車停在校門口,沈梁踩下刹車,轉了方向盤,啟唇:“如果不介意的話,我能送你到宿舍門口嗎?”
他說得坦然,倒讓人覺得拒絕起來反而是略顯矯情。蘇黎隻得笑著點頭,靜靜看他下車,然後紳士地替自己拉開車門。
夏末秋初的夜,晚風習習,拂在兩人的臉上,路燈打下來,昏黃的陰影,說不出來的愜意溫馨。
路邊的小樹林裏有不少相擁的情侶,兩人走過,有點麵紅耳赤,沈梁打趣道:“其實國內的大學也不見得比國外保守多少。”
蘇黎隻是低低地笑:“你以為呢?年輕男女,幹柴烈火,也就那樣了。”
正笑著。
迎麵走過來幾個女孩子,見著兩人皆是一副敢看又不敢看的神色,擦肩而過,有聲音飄來——
“看見了嗎?那女的,經貿係的係花。好漂亮的。我高中同學追了她1個多月了呢,都沒追到。”
“那當然咯,你看看她旁邊那男的,帥到不行。一身名牌,有錢人哪。你同學怎麼跟人家比嘛!”
“那也是,不過大家一直以為她是單身嘛,我們係的人都叫她冰山美人呢。”
“冰山美人?也不冰山啊……”
……
漸漸淹沒的聲音換來了某女的一臉黑線。
沈梁掩笑:“看來你還是個名人。”
繼續黑線:“呃……我覺得吧,她們是認錯人了。”
“嗯,我也覺得。你怎麼看,也不像冰山啊。”沈梁故作真誠。
某女黑線更黑了。
目送蘇黎上了樓梯,沈梁方才抬腳,轉身,繼而,遠去。
蘇黎站在樓道上往下看,樓道裏沒有燈,黑漆漆得唯留一雙溫潤如月的眸子,映著皎潔月光,靜靜追隨著涼風中那一襲衣玦飄飄,背骨仿若蓮莖。
616的門是鎖著的,三小妞都不在,蘇黎淺笑,掏出口袋裏的鑰匙,哢嚓一聲,鎖開,門動。
剛躺上床,公用電話就叮鈴鈴地鬧騰個不停。蘇黎撇嘴,翻身下床,拿起電話,飄渺之音恰似來自遠方:“小黎,是媽媽。”
冰冷了麵孔,蘇黎忍不住握緊話筒,幾乎是沒有溫度的眸子,深深地盯著書桌。
“我明天想去學校看看你。”
“不用了,我很好。”是何時,霧氣漫過了瞳孔?
“小黎,媽媽很想你。你都4個月沒回來了。我昨天去了銀行,打給你的生活費,你一直原封未動。媽媽……”哽咽了:“媽媽,是真的很擔心你。”
蘇黎伸出食指,按著太陽穴,疲憊地閉上眼睛,蹲在牆角:“我,很,好。”一字一頓,艱難地從齒縫中擠出。
“小黎,不要這麼固執了,都這麼多年了。你爸爸要是還在世,也不希望看到你這樣。”
“請,不要提爸爸。還有,我很好。”蘇黎升高了調子,眼中滿是隔閡生疏,“沒別的事的話,我先掛了。”
婦人沉默著,還來不及開口,嘟嘟之音就打斷了她的思緒。一直站在身側的男人靜靜走來,輕擁住了她孱弱的身子,歎氣:“沒事,咱們還有時間。”
婦人點頭,頹然,滾燙的淚濕了眼角,留下腥鹹的氣息。
“誰的電話?”門被推開,冷風灌入。
蘇黎哆嗦著挺直了背,迅速地吸了吸鼻子,遏製住聲帶的顫音,笑得滿眼水光泛濫。
艾雲咬唇,跑上前,抱住了她,緊緊地,緊緊地,就像剛才在酒店牽她手時一樣,緊緊地,緊緊地,緊地蘇黎直淌眼淚:“艾雲,好痛,你抓痛我了,真的,好痛,好痛……”
“傻孩子,傻小四,像這樣就行了,你,痛的話就說出來,痛的話就告訴我。告訴我,就行了,一定告訴我。”眼梢沁出淚珠,艾雲死盯著蘇黎的黑發,忍不住眯起了眼。
傻小四,笨小四,臭小四,明明很痛,我知道,你明明很痛,很痛的……
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