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蘇黎平生第一次偷錢是她13歲那年。趁媽媽外出打麻將,她搬來凳子

,雙腳踩上,微微踮起,雙手上伸,腦袋後仰,動作一氣嗬成,沒有一絲膽怯。白皙的手指夠向紅木衣櫃的頂端,緩緩摸出一個藍底黃花的鐵製月餅盒,然後叩開,輕輕從那本泛黃的舊牛皮本裏抽出兩張10元的紙幣。波瀾不驚的麵孔上透出了一股和她年齡不相襯的成熟。

用這20元,她買了一包“金南京”。黃澄澄的硬殼上裹了一層薄薄的塑膠膜,金色的辟邪神獸圖案印在煙盒的正中央,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暈出一環淺淡的光圈,極具蠱惑力。她迫不及待地撕開包裝紙,隨著那層清脆的霹靂拍啦聲,尼古丁略微嗆人卻又幹爽濃烈的煙草氣息撲鼻而來,這是,屬於爸爸的味道。蘇黎貪婪地掰開盒蓋,拚了命地大口聞了起來,呼吸紊亂間,淚,潸然而下。

於是,從那天起,蘇黎突然有了一個極壞的習慣。

沒有人知道,這個白天在所有人麵前梨渦淺笑的小天使,會是個夜裏沒有尼古丁就無法安然入睡的怪孩子。

她習慣在半夜裏猛然睜開眼睛,不哭,不笑,不說話,隻是極力張大瞳孔,然後大口呼入一口氣,直至滿腔都是枕下尼古丁散發出來的清淡煙草味。

艾雲有一次下床喝水,回頭時看到睡下鋪的蘇黎夜貓子似的眼睛時,著實嚇了一大跳:“媽呀?蘇蘇,幹嘛呢你?”

蘇黎這才回過神來,一臉明媚的笑,漆黑的雙目在漆黑的夜裏泛著幽幽的光:“沒什麼,睡不著。”

“呼呼。”艾雲拍了拍胸口:“下次睡不著,麻煩您老人家把眼睛閉上,好不?”罵罵咧咧間,艾雲蹬上了床,仍是悶悶地抱怨:“仗著眼睛大欺負人,可恥,可恥,大大滴可恥。”

蘇黎靜默,並不言語。不一會兒,艾雲睡熟時發出的均勻呼吸聲便在寂靜的夜裏飄蕩開來。

不成想,第二天,天才微微亮,艾雲便以此要挾,硬是把蘇黎從床上拽了起來:“蘇蘇,你昨晚嚇到我了。你要補償我,我要精神損失費!”

蘇黎一臉睡意,閉著眼睛道:“那個,咱倆姐妹一場,談錢傷感情。”

“那,咱不談錢。嘿嘿。那個,嗬嗬,蘇蘇。”

聞聲,蘇黎猛地睜眼,發現艾雲竟然是滿臉堆笑,隻得慌慌張張地拉開某女死拽著她的鹹豬手,結結巴巴地說:“你,笑什麼?又打什麼鬼主意呢?”

“好蘇蘇,果然了解我,那個,你先答應我,我再說。蘇蘇啊,想想啊,大半夜的,不對,是一個萬籟俱寂,伸手不見五指的大半夜,忽然,我一回頭,看到一雙閃著綠光的大眼睛,再配上你這黑黝黝的長發。媽呀,知道嗎?差那麼一點,我就死翹翹了。”艾雲繪聲繪色地描述著,就差聲淚俱下了。

可是,蘇黎是何許人也?這點小苦肉計算什麼,人家依舊是麵不改色心不跳:“說吧,什麼事?”

“陪我去相親!”艾雲一把摟住了直往被窩鑽的蘇黎,一臉視死如歸。

蘇黎皺著眉:“那,還不如談錢呢,說吧,要多少?金子銀子,隻要妹妹我有的,一定悉數奉上。”

“哎呦,蘇蘇,就這一次,就這唯一一次嘛,你要是不答應我,我就Game

Over了。”

這次睡在床上的另外兩人也一骨碌坐了起來,震驚地大叫:“啊!艾雲,你沒發燒吧?”

“沒,四肢健全,思路清明。”

文萱咽了咽口水:“思路清明就不會做出這種決定。”

“對,我看你,就是發神經咯,”小青和文萱一向同仇敵愾:“大小姐,也不看看你長啥樣,跟蘇黎站在一塊,不是明擺著一獻花,一雜草嘛,人家能看上你就奇了怪了!”

“Bingo!”艾雲打了個響指:“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小青微愣,有點難以置信地瞪著她,倒是文萱反應夠快,一臉了然:“你不想讓人家看上你,直接不去不就得了嗎?幹嘛弄得這麼麻煩?”

“知道啥叫母命難為不?”艾雲歎了口氣,可憐巴巴地望著蘇黎:“好妹妹,你就行行好吧。可憐天下父母心啊,老媽怕我嫁不出去,天天給我瞎張羅。可是,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還小,來日方長,才上大學,還沒玩幾天呢,就扔一個男朋友給我,我以後還怎麼混,怎麼勾引小男生啊?好妹妹,蘇蘇,黎黎。”

小青咯咯地笑了:“蘇蘇,你看她那傻樣。”

“我不想去。”蘇黎板著臉,很冷靜的表情:“小青,要不你陪她去吧。”

“我,不行不行,我長得最醜,知道什麼叫反襯嗎?要是去了,人家帥哥一準就看上阿雲了,我就成幫倒忙的了。”

艾雲也應和著:“是啊是啊,去吧,去吧,我請你吃大餐還不行嘛。”

“這不是請不請大餐的問題。”蘇黎擺擺手,斂眉思考了一下,忽的就笑了:“這是當不當姐妹的問題。”